南渔安穗 作品

夜游国(十七)

夜游国(十七)

待玉荛走后,慕容婉手里抱着一面镜子,古雀异兽雕刻其中,最醒目的是周边的红宝石宛如一颗颗血泪。薛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传说中的天元镜,慕容婉抱着镜子,这是她贞洁没有的第二天就出现的,说来也讽刺。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道笑声,“原来天元镜就藏在女子的贞洁中,还真是费我一番心思。”慕容婉转头,从容不迫,“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桀笑道:“帮你的人。”

“你要什么东西?”

黑衣人笑道:“你们还真是一样。”

慕容婉质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管我是什么意思,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做夜王的妻子,夜游国的王后。”

慕容婉眸子凝了凝,手腕间的匕首蓄势待发。

黑衣人眼尾轻扫,在天元镜上轻点,里面顿时出现了夜行景的身影,手握丹青,描绘的正是她,慕容婉眼眶微红,提的是陆游的宫墙柳,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从脸颊一颗颗滑落。

黑衣人却看到了类似布防图的边角,凑近她,蛊惑道:“你甘心吗?慕容小姐,夜王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那时候王上和王后都会前来观礼,可惜你们的金童玉女终究可比人家的嘉礼天成,郎才女貌。”

慕容婉抿紧了唇,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一刻她才明白权利的重要性,她无权所以只能受父亲摆布嫁人,行景哥哥没权所以他坐不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娶不到心爱的女人,甚至还要违心另娶他人。

这一刻她多么想要权力和力量。

手再次轻点,画面出现的是明王。床幔红纱中,红袖添香,动作极为狂野,只是他身下是个男人,黑衣人继续蛊惑,“到时候,你只要让王上看看这东西,再说上这么一两句,你就可以当上夜游国的王后了。”

慕容婉明显一愣,虽然说夜行止时不时对她讽刺两句,却从未苛责,也没做过让她难堪的事?她这么说,夜行止不仅和王位失之交臂,还保不齐会有点别的。

“哟哟哟,慕容小姐还为别人考虑,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别人。”黑衣人声音一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慕容婉良久没说话,睁开眼,眼里的茫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你要什么?”

面具人眼睛压的极低,“不多,就你手上的天元镜。”

“好,成交。”面具人一笑,从宽大袖袍里伸出一只骨白分明的手,“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天气热了许多。

距离玉环的死已有两月,慕容婉厚葬了她。原本还想去看望她的父母,却没想到玉环双亲俱亡,家中仅剩一个妹妹,养在城外的镇里。

慕容婉去看了她,比玉环小了很多,穷苦人家,自然住的地方也不好脏乱差。她偷偷找母亲替她寻了户好人家,给了一笔钱。

过了立夏,慕容婉身体依旧凉得像块冰,明王送了很多夏衫她都穿不了,瞧都没瞧,直接收入库房。

天气热,人清减了不少,那肚子却一点没消,反而越来越大,月信也推迟了三月。慕容婉心里咯噔一声,当晚逃出太子府,飞鸽传书。

薛省也有疑,当即查看慕容婉的身体,有脉象,却感受不到胎儿的任何生命迹象,他随即想起下修界流放之人用的下等咒术。

上修界品行不端的人会被放逐,所谓放逐,废掉修为发配到下修界所谓流放。被流放的修士心思越发偏激,他们常常会看中一些急于求孕的女子给她们喝下用符咒烧的符水,谎称能诞下子嗣,实则只是个空包弹,肚子大起来,但实质生产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这种符极易伤女子身体,轻则小灾小病,重则无法生育乃至丧命。

慕容婉克制地没有扑在夜行景怀里,哭道:“行景哥哥,我怀孕了……”

夜行景苦笑道:“那是好事。”皮肉扯起的嘴角让慕容婉看的颇为心痛,她记得他是怎么笑的,他从不大笑,唇只浅浅的勾起,眉眼间都是她的样子。

“孩子不是……他的。”慕容婉艰难开口。

夜行止嘴唇翁张,恍然想起他们分开的那一天,前脚她刚走,后脚就传出夜王府的丫鬟出事了,被人凌虐致死,难以置信道:“……那日是你!”

信鸽飞到了一只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四根手指上戴着紫宝石,黑袍下那张神鬼面具迷糜迤逦,信鸽的眼睛骤然变成了红色,看着

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应和着他,眼睛咕噜噜一转,紧盯着远处的风光。

“你们在干嘛!”一声冷喝暴起。

这声音让慕容婉无比熟悉,她一转头就看见慕容信带着一大群人,夜行止、王上、王后甚至还有母亲。

慕容婉脑袋一下子嗡了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慕容信怒目圆睁,急步快走,擡手用力甩在慕容婉脸上,表情狰狞痛心,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怒喝道:“孽女!孽女!”

薛省瞬间感觉天旋地转,这爹下手也忒重了。夜行止表情阴鸷,“婉婉,过来。”

夜行止在人前是极要面子的,慕容婉踉跄了几步,突然薛省感觉慕容婉的情绪消失了,像是失魂,可眼前的画面却还在转。

黑袍人饶有兴致地转了转手指,手指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丝线。

是傀儡术。

慕容婉脚步顿住,往王上的方向走去,夜行止眉心突突地跳,“王上,臣媳有一事禀报。”

王上暴怒:“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解释?难不成你还想解释不成?!”

“臣媳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在众人的目光中,慕容婉缓缓召出了天元镜,镜中的画面是夜行止和男人□□的画面,当场揭了痛处,夜行止双眼通红,眼如钢刀,喝道:“慕容婉!”

薛省还是第一次见夜行止这么癫狂的模样,对比起夜城千年后的他,可真是天差地别,王上气的嘴唇都在发抖,慕容婉还在说:“我怀孕了,是夜王殿下的。”

“你、你,孽子!孽子!”王上大喝一声,手指着夜行止不停地颤抖。

话音刚落,便直直的倒了过去。

王后搀扶着王上,掠过自家哥哥苍白的脸,她知道慕容家完了,一个国家绝不允许人两次践踏它的尊严,更何况还是一个臣子。

她目光掠过夜行景,“王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今天这出,你好好想想吧。”目光陡然转向慕容婉,“把太子妃压下去!”

即使再疼爱侄女,但在自身家族的存亡里,她微不足道。

“谁敢!”一声暴喝响起,是夜行景的幕僚,他跪在夜行景脚下,“殿下,我军已经控制了整个夜游国,只要您一声令下便可踏平整个王宫。”

夜行景瞳孔一震,恍然看见树上的黑影,明白是中计了,可事已成大局,也无力更改,“全部软禁,至于太子妃……”他闭了眼,“带下去好好安置。”

王后瞪大了双眼,表情陡然阴鸷,一挥手打了上去,“夜行景你怎么能抢你弟弟的位置?你怎么敢!”

夜行景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母后,您不觉得您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羞愧吗?从小到大!从小到大!你何时给过一个好脸色?凡是好东西你都给老二,从未给我分毫,就连我生病了叫你唱首歌谣,你都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