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渔安穗 作品

十年(十)

十年(十)

很快,跟着指引,两人来到了姚羡的院子。院内破旧不堪,连杂草都不愿意长出来。

门上有着斑驳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痕迹。薛省打过的架没有上万,也上千。门上的印记基本可以说明,这屋子的主人基本没什么人权了,积深已久的脚印,说明门经常被人踹开,还有鞭痕说明主人遭受过鞭打,还有一块黑色印记说明主人被人踹到门上,血还留在了门上。

不想也知道是姚家人干的,姚家嫡系最喜欺负庶脉弟子,整个上修界都知道的事,倒是他家的弟子还有好些。

薛省上前一步,却被尤怜拦住,薛省没说话,转头看他。尤怜手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随后,密音入耳。

“里面有动静,先不要打草惊蛇,小心行事。”手里拿出一根红绳,左右转了一圈,一拉,一只红色蝴蝶跃然手上。

随后向薛省点了点头,但薛省没领会意思把元神附了上去,尤怜没办法反正他也能看到,随后蝴蝶就飞了出去。

尤怜抱起睡过去的薛省,收敛气息。

薛省附身到蝴蝶上,周围的一切都在放大,很是新奇,抖了抖翅膀,宽大的蝶翼带着轻飘飘的身躯飞了起来。偏偏然,落在尤怜脸上。

蝴蝶这种东西,又轻又碰不得,落在脸上还痒。尤怜受不得痒,抓住蝴蝶的两片翅膀,道:“别玩了,正事要紧。”

蝴蝶点了点头,恍然想起他的大事,尤怜刚放开,蝴蝶就以掩耳盗铃之势飞到尤怜的唇上,两片薄薄的蝴蝶翅膀还在震动。

尤怜没办法,轻轻吹了口气。色批蝴蝶顿时被吹走,在空中打了两个滚,执行任务了。

这里是外城,自然不可能像内城一样戒备森严,还是庶脉弟子的院子。两个活人发现的可能性更大,姚羡身上疑点重重,还是小心为上。

薛省展开翅膀,越过围墙,看到了里面的内景,跟他在三清的院子天差地别。一片荒芜,地上长满杂草。没长杂草的地方也堆满了杂物。

杂物也都是些破烂,看到这个房间,薛省都不会认为这是给人住的。

想起自己院子,不仅旷阔,院里还种了树,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顿时有点感谢尤清仁,不,他是被罚过去的,对,他被举报了!

院门紧闭。薛省在空中飞,大门不好进,只能进窗户。围着整座屋子飞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窗子。这么大的屋子一个窗户,还真是憋屈。

飞到窗前,薛省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从窗户缝里挤了进去。窗户关得太紧了,薛省为此撕扯坏小片翅膀,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真不是什么蝴蝶。

蝴蝶求偶都是靠花色,损坏的翅膀在旁蝴蝶眼里是残废,娶不到夫人的那种。

薛省整理了下翅膀,观察起房间,延续院外的破烂风格,一张床,一个破烂的桌子,连凳子都是缺胳膊少腿。

薛省唏嘘,没想到姚羡以前过得这么苦。这件事倘若没有跟背后人没关系的话,他倒是可以想办法让姚羡脱离姚家。

毕竟看姚羡过成这样他也于心不忍。屋内一片黑暗,但也便宜他了,飞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顿时了无踪迹,旁边还有飞蛾的尸体,薛省往后一倒,隐蔽程度简直完美!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薛省全身一震,血液都在痒,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这是姚羡的声音!薛省赶忙挥动着翅膀,落在门缝,躲着。

大厅没有窗户,门关的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光。点着油灯,人脸依稀可以辨认。坐在客厅主位上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面具也是老熟人了,薛省看着咬碎了蝴蝶的一口银牙。

面具人慵懒的坐在主位上,而/>

姚羡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薛省震惊,他记忆中姚羡虽阴气了些,但也绝不会是那种下跪之人,昨天那个弟子说的话他也只当笑料听,根本不当回事。

不可能,姚羡其人极擅阳谋,虽然人阴沉了点,但绝不是下跪乞怜之辈!

可是看着那张脸绝不会错,薛省不禁怀疑难道姚羡还有双生哥哥或者弟弟。面相容易改,性格却是难改。

看着两人诡异的气氛,薛省也要觉得自己要诡异了。心道:快说话啊!快说话啊!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薛省的请求,面具人说话了,“事情做的这么样?”

虽做了遮掩,但还是能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年纪不大。

姚羡猛地颤一下身子,彷佛眼前人是什么妖魔。姚羡没有擡头,颤颤巍巍道:“办好了,没有出任何的错。”

薛省卡着门缝,顿时感觉蝴蝶的眼睛不够,有些细节都看不清楚。黑暗中面具人走了下来,身高和尤怜差不多,道:“没有出任何错?”

语气轻蔑嘲讽,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像是在嫌弃门外的一条癞皮狗。薛省却浑身一震,这个语气……好熟悉!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姚羡身体抖得更厉害,眼里几乎有泪光出来。看到着薛省几乎可以确认了。这不可能是他前世认识的姚羡,既然他不是,那么前世的姚羡又是什么人?他遇见姚羡还得两年后,难不成被夺舍了?

面具人继续道:“你把姚羡这个人装成了废物,你还说没错。你要我今后也只能做出这种恶心的姿态,还说没错?摇尾乞怜,奴颜婢膝!”

说完面具人一脚踹在姚羡胸口,姚羡顿时飞了出去,在门上撞了一下,咳出一口血。

姚羡擦掉脸上的血,“这难道还是我的错,是你给我的这个身份,我在这过得连条狗都不如!我有什么错!我本就不叫什么姚羡,是你们非要逼我演这场戏,如今我演了这么多年,现在你跟我说我演错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喊叫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多年委屈一倾而下。薛省心道:“演戏?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要侵入姚家,为什么要挑一个庶脉弟子,不找嫡系子弟?”

听着他的控诉,面具人不为所动,甚至眼神一如既往地鄙夷,他道:“我没说你做错了吗,是你没脑子懂吗?”

姚羡一愣,面具人慢慢蹲下身,拉住姚羡的一缕头发,你看就算你顶着这么一张脸,可你连头发丝却是一点也不像,也真是可惜。”

说完一道白光闪过,面具人手里握住的头发顿时被割了下来。面具人手里出现一团火,放在头发上,很快空气中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头发烧了起来,也点燃了姚羡那双害怕的眼睛。

看着灰烬一点一点落在了地上,姚羡喉头瑟族,害怕得吞口水,惊恐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姚羡想要退后却发现自己处于退无可退的地步,迅速跪在地上,磕头,“放我了我!我不想死了!我不想死啊!”

面具人站起身,薛省感觉面具人心情更不好了,冷笑道:“你本来就不该活着,是我救了你的命,可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姚羡猛地起身,“十六,你不……!”

姚羡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具人一把吸了过来掐住喉咙,另一只手捅向心脏,姚羡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他的脸变了,姚羡原本俊朗的脸变得普通。

薛省瞪大眼睛,不是因为他那张脸,而是面具人说的话,“你就算要死,也不该带着我的脸去死。”

说完另一只手捅向了姚羡的心脏。感情这手法是一脉相传的,和幻境看到的一样,心脏被阵法炼成了珠子。

薛省悄悄从门后后退,却不想门后潮湿反水,翅膀沾湿根本飞不起来,就在他焦急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

面具人走了过来,打开了门。

一刹那,薛省对上面具人的脸,心里默念了尤怜的名字,心道:“遭了!”

面具人笑道:“哪来的小虫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也算你倒霉。”说着他手里燃起了一团火焰。

薛省心道:“上次吃了烧烤,现在他要变成烧扑棱蛾子吗!你要烧了我,我肯定会狠狠吃好几顿烧烤!”

然后,他没有感到烈火灼烧的感觉,便先听到一声铿锵,是门被破开的声音!

顿时天光大亮,屋子门窗顿时坍塌下来,望舒带着白色剑芒挡在薛省面前,面具人后退两步,白色剑气中尤怜右手执剑,白色发带在空中飞扬,手里还抱着昏睡薛省。

忽然,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很快薛省的元神从蝴蝶上脱离出来。

醒来薛省急言道:“抓活的!绝对不能让他走了!”

薛省话音刚落,面具人嗤笑一声,“抓活的,你还是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话音刚落,尤怜已经一步踏了出去,而面具人活动筋骨,全身发出嘎达的声音,右手指着一柄雪白的剑刃,显然这是一柄不输于望舒的上等灵剑。

面具人抚剑,月色中面具人的眼睛显露出野兽一样的绿色,“此剑名羡仙,算得是我至亲所送,还未见血,今日还请阁下授首。”

薛省心下一惊,这柄剑他在哪听过,是林远道!林远道告诉过他,他送了一柄剑给自己“弟弟”姚羡,名字就叫做羡仙!取自羡鸳鸯不羡仙之意。

尤怜一言不发一派冷静从容的打法,而姚羡的打法则显得阴沉了很多,看似占了下风,实则一点都没退让。薛省率先布下结界,防止人逃走。灵识呼出卜居,卜居自带锁定所动,也不怕误伤,三箭齐发射了过去。

面具人不仅要防备尤怜,还要防备薛省的冷箭,不知道何时。姚羡被尤怜划伤了手臂,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薛省越看越觉得心寒,几乎是凉到了心底,道:“你是姚羡对吧!姚羡姚平之是你,是不是你?!”

面具人哈哈大笑起来,“你管我是谁?你只要清楚取你们性命叫十六,至于你说的姚羡我刚杀了一个,你不是知道吗,还有,我知道你薛省。”

薛省一愣,这一世他还没跟姚羡认识,姚羡是怎么知道他的?难道说他也……薛省迅速打断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姚羡,凭借着自己的脑子不可能和他们现在对上。

尤怜乘着他们说话的间隙上前又是一记,姚羡接住了,却落了下风。薛省道:“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姚家的那个私生子是你!平娘不是你娘,那把剑是林远道送给姚羡的。平娘的亲生儿子被你替代了,你把他害死了!至于你背后的人还需要我说吗!姚羡!姚平之!”

姚羡冷笑,忽而变得发狂:“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我!还有平娘是我娘,我没有杀他!”

后一句他几乎是吼了起来,薛省道:“平娘是你娘,那你十年前亲手埋葬的又是谁?”

姚羡牙齿都要咬碎了,袖口的匕首弹射而出,“你管我?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你的下场必然惨烈千万!”

尤怜上前挡住了一击,尤怜转头冷声道:“薛省这不是玩,专心。”

他说话就要分心,二对一始终是姚羡落下风,更何况还有薛省不断和他说话分心。薛省到现在还有点不相信,跟着自己快十年的人,竟然是灵安山的人,难道他的死灵安山背后也有插手吗?

十年啊,三千多个日月,上辈子在尤家他跟尤怜都没待这么长时间!如果都是假的,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自己,目的就是扰乱上修界的视听,好让他们收尾,可笑?坏事都让他们做了,罪名却让他担着!

宋落鄯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薛省也终于能理解了,既然不是宋家要害他,那么杀他薛家的人,就是灵安山!

如果这个人是真正的姚羡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并不擅长檄文,文书基本是姚羡过问,他信任他,却可是被人耍得团团转,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不,他只是一个被磨好是一把刀。

薛省红着一双眼,冷道:“尤怜,你让开,我亲自跟他打!”

尤怜刚想说他疯了,薛省血红着一双眼,卜居被收了起来,换成了清风。姚羡甩了甩手上的血,冷笑道:“怎么,不放冷箭了,改用车轮战了。”

薛省冷道:“你不用激我,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我,但我告诉你,我的名字,薛省,字梦成。”

前世他也是这样,一脚踢开欺负他的人,自以为是伸出援手,告诉姚羡他的名字叫做薛梦成,是他的恩人。当时的姚羡还对着他笑呢。

是笑他多管闲事,还是引狼入室呢?

两人的目光相接,碰撞出一大堆的东西,利器相接,碰撞出兹拉的火星。薛省的打法稳中带着一股疯劲。

姚羡软中带利,薛省的打法完全是克制姚羡的。察觉到不对劲,姚羡的招式瞬间变了,变得锋利起来。像是温和的绵羊,露出狼的犬牙和利齿。

薛省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吧,明明是头狼,却偏要装得温顺。”

姚羡没说话。尤怜仔细观察,一开始两人的打法还有篇幅,可是后来两人的打法却是越来越乱,像是两条疯狗相对撕扯。但是比起来,姚羡的打法一直在变,看似占了上风,实则落了下乘。

姚羡嗤笑道:“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要是好人薛家又怎么会灭门?那场面血流成河啊,薛省啊薛省,你以为你身边都是什么好人吗?!”

一句话几乎是打在薛省心上狠狠踩上两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汹涌难以遏制的怒气,“你到底知道什么?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要你的命!!”

姚羡嘴角勾起,像是恶劣的玩笑,“我叫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吗?你想知道,那我就不告诉你。”

“你!”

薛省还是第一次被人气得发疯,嗖嗖两声,利刃划破空气,薛省虽更擅符咒,但是用剑他可是三十年从未离身,全力之下尤怜胜他都没有把握,更何况是以智囊的姚羡。

剑刃贯穿了姚羡的肩膀,“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无名小卒来姚家,你说了,饶你一命!”

姚羡发出夜枭般的恐怖笑声,随即又戛然而至,嘴里扯出一抹笑,“薛省,你还真是有趣,我都不知道你哪看穿了我的身份,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

话音刚落,从薛省刺进去那块地方,化成了光点,薛省将剑拔了出来,啪嗒一声,一个木偶掉落在地上。

薛省一脸阴沉,竟然只是个傀儡术。姚羡的声音飘荡在空中,“狡兔三窟,谁知鹿死谁手?薛梦成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来日方长啊!”

薛省眉头低拧,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对自己身边人动手吗?可是省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空中没有传来回音,看来是附身在木偶的灵力彻底消散了。于此同时尤怜扶起在地上的假姚羡,摇了摇头,“魂魄未存。”

也是,依姚羡的性子这么可能会留着那个弟子的魂魄。虽然蝴蝶能看见但他并不明白,姚羡跟薛省认识,凭借薛省不正常的反应,关系怕是不同寻常……

但看着如同僵硬的木头的薛省他又问不出来,嘴唇了无血色,看着像风中摇摆的孤烛。

“薛省,我带你去吃糕点吧。你想吃吗?”

薛省愣住了,他看着尤怜,眼里有水波荡漾。很快他揉了揉脸颊,猛吸一口气,笑眼盈盈的,“好啊!”

月影下,月光疏疏落落地洒下。天上一片风光,月下人影相偎。

“尤怜,这可是你说的随便我吃糕点,到时候你付钱啊,我不仅要吃糕点,我还要吃酒!吃肉!”

“你哪次买吃的不是我付钱?还有,晚上吃糕点不好,也不怕牙齿吃坏了。”

“那你就是耍赖!”

“耍赖就耍赖我也没说不买,还有中午你偷看我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啊?算了吧,算了我给你暖床?怎么样?”

“简直嗔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