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醒归处（二）

春梦醒归处（二）

榷场中心给人地感觉有点像尤家的圆形阵台，随着圆随后是如同水波散出去的座位。

一共分为四大部分，最好的位置是二楼，不仅居高临下，还能近距离看到商品。依次是一楼三楼四楼。四楼不收费也基本看不到什么。虽然是根据不同级别的竞拍者设置的。

在真正踏进榷场之前，小采给了他一个面具，告诉他以后参加拍卖都要带上，这是出去安全考虑。毕竟杀人夺宝的事虽少但也不乏发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采告诉他这些座位价高者得，白薇芷给他那块令牌随便可以坐。

薛省选了最外面的座位坐下，并不想引人瞩目，毕竟他也只是凑热闹里面真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他也买不起。

“喂，公子问你个事开始多久了？”一道醇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薛省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相貌大部分被遮住，依稀可以从清晰的下颌线和眼睛看出是位相貌不错的少年。

少年啊？薛省心道“他都青年了，老了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如实相告：“不知道，我也才刚坐下，第一次来不是很懂。”

那少年语气倒是十分惊喜：“第一次来？”

薛省点了点头，心说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少年继续道：“那我得跟你好好讲讲！”

这性子倒是莫名的他有些相像。“这榷场别看这地方偏在此处开了几十年了，比你年纪还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薛省十分配合他：“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他们跟人有关系，卖上面的东西。”上面指了指天，意思不言而喻。

是上修界。

薛省惊讶“啊”了一声，并不知道下修界哪位有胆子敢做上修界的生意。见薛省感兴趣，那少年更来劲了，“我听说这次拍卖就有灵剑，还上了灵剑榜！”

灵剑！薛省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上修界灵剑榜少有足迹，这么下修界一个榷场拍卖就有了。此时榷场的竞拍并不多，稀稀拉拉大约只坐了四分之一。

拍卖台正在拍卖类似软鞭的武器，价格已经加到了上百两。

每个座位的旁边，都有专门叫价牌组，上面有五十，一百五百，一千四个不同数字的牌子。

那少年看薛省神色，“你不信我，我这可是内部消息，千真万确，我用人格担保！”

这一番保证让薛省心中动摇，道“这还用什么担保，小公子言重了。”说完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若是真有灵剑来在此竞拍，那榷场的主人是何人物？”

见薛省又信了，少年又道：“这种灵剑可不是随便哪个仙门也拿不出来！”

他道：“这榷场的背景还真大，难道我说这里没人敢闹事？”

少年道：“人家有门路呗。不过确实上修界能随便拿出灵剑的也就那大宗门。不过我说上修界的大宗门都清高得很根本不屑做这种事，要我说最近倒是灵安山动作挺多。”

薛省刚想接话，突然被台上的珠子夺去目光。

那珠子非水晶又非玉，却又十分通透，沁人心脾的绿色散发出柔和舒服的光晕。薛省感觉那珠子十分的熟悉，温养在灵识的卜居突然十分激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提了提脸上的面具，敛下思绪，眼睛却从没离开那珠子。

少年拍了拍薛省的肩膀，惊呼：“好东西啊！不比灵剑差了，就看榷场的人识不识货了。”看着薛省势在必行的眼神，道：“看在我这么陪你说话的份上，让让我呗。”

薛省笑了笑，毫不客气回道，“我可以陪你说话，其实我话也多。”那少年听后也不闹，是个天性豁达的人，“那我们彼此彼此。”

拍卖的司仪激情热烈介绍着，“诸位客人请看，这颗珠子是我们从中妖界妖腹中取得，根据我榷场鉴定这珠子具有养魂安神的效果，起拍价三百上品灵石！”

众人惊呼还没测出效果的珠子竟然卖三百上品灵石，这简直是抢钱啊！要知道一个普通的养魂珠最多一百上品灵石还是顶顶最好的，还没拿到手，万一买回来只能养魂不就亏大了！

一时间无人问价，司仪有些遗憾这么大代价弄出来的东西，难道要流拍，突然第一排举牌了。

“加价五百！”司仪欣喜若狂，这价格直接翻倍！司仪眼睛一尖，“又有人加价了，加价五百！”

薛省身旁的少年看着架势是没完没了，他只是出来玩没带这么多灵石，咬牙加了一百。

司仪满面红光，“又加价了一个加价一百！一百好！一楼加价三百！”他眼睛都要花了，要是这一单成了，他得拿多少提成啊，起码三四年不用开工了！

这时二楼又加价了，五百还是五百，此时竞拍价已经来到了两千上品灵石，何其宏伟的数字，能抵上一个小宗门半个月的开支了。

“又是一楼！加价五百！数字已经来到了可怕的两千五！”司仪一脸激愤。

二楼包间金衣青年道：“尤公子，能否借我一些灵石，待我回宗还你。”

两人竟是灵雨和尤怜。

尤怜本来是想提前一天回去的，哪想路上碰上灵雨，便想着打探点事情，便一路跟上来了。

尤怜扫了一眼，目光就盯住了台下激动的某人，这个时间……微微擡头，看向台面上的珠子，不知道为何总感觉那珠子有点不对劲，道：“来得匆忙，未带。”

灵雨“哦”了一声，唇角有些不明，到底是加价了，三百上品灵石。

此时薛省也是相对有些捉襟见肘，这是他所有的钱多一分都没有，师傅留给他的东西他不想动，他想着自己灵猎所得的那把灵剑不由得心生歹念。

谁知身旁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看着年纪大，倒是还挺冲动了。”说着拿起薛省身旁的牌子举了起来。

司仪激动道：“一楼！一楼加价五百！”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个朋友，灵石我借给你。”

薛省欣喜若狂，“这位兄台真是太感谢了，大恩不言谢了，对了你吃糕点嘛？”

司仪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烘托气氛，“一楼四十六号加价五百上品灵石！天哪，现在拍卖的价格已经来到三千二上品灵石！”

二楼的灵雨听到数字已经坐了下来了，看来是觉得没希望了。

司仪在叫价，三巡过后，确定没有价格之后一锤定音。

薛省道：“拍下我定登门双倍偿还。”

“双倍就不用了，毕竟一千上品灵石也不好弄，照五百灵石还我就行，不用给利息怎么样仗义吧！”

薛省笑着揽过他的肩膀，“年轻人你很有前途，仗义！”说着他取下脸上的面具，落出明俊潇洒的脸蛋，桃花眼不失潋滟，“薛省，薛梦成，交个朋友。”

那少年也取异的暗金色，“我姓屈，字明风。”

“屈明风，屈家二公子。好巧，怎你么到这来了？”

屈明风颇为意外：“你知道我！”屈家地界在中妖境边境，少有弟子任学。所以世人皆知屈明潇，无人知他屈明风。

薛省笑道：“这有何难！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其实不然，上辈子屈明潇妻子死后一蹶不振，一直镇守在中妖界的边境不管事，屈家还是要有人管事的，屈明风身为屈家的二公子也就不得不担责。

屈明风和路清野不同，不是说做得不好，各有所长，只是在他上位之后，郁郁寡欢，族中人便每隔几天就要去找屈明潇。

“人文风格，风土文化都是不同的。”

屈家是个神奇的存在，仙门中唯有他家的先祖乃是妖族，说起来他家先祖遗落在上修界奄奄一息，被上修界一介大能所教导，所得善心，是修真界唯一以为仙门妖，在中妖界的边境建立仙门，给自己人族姓氏屈，取自不屈不挠之意。而南无在佛法则是和平的意思。意在休战，三界之和。

当年的屈家可掀起了不少的波澜，好在中妖界也是各自站位，谁也管不着谁，但成立之初十分困难，有不少的妖族上门挑衅，一一都被打了回去，加之屈家家主的实力越来越强，中妖界妖怪都是惫懒的，谁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招惹。

加之上修界也有人搬到中妖界生活，也算得上是平和。

灵雨按了按眉头，看向一楼的位置，叹了口气，似乎在劝慰之际，转身出去跟尤怜说平复心情，可是转身的时候目光陡然一暗，他肩膀上不知道何时落了只乌鸦，低语几句。

尤怜无甚，毕竟室外物不会过于较真。他低头看向灵雨叹气的一楼，他目光极好，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少年搭着另外一青年哈哈大笑，像是遇到了极为开心的事。

越看越熟悉，青年摘冷带着威势。拳头骤然收紧，没有人喜欢被威胁，他看着台下的薛省，握紧的拳头慢慢放开，装作无事，只有掌心的红痕证明了这道心绪的来访，挪开眼。

薛省感觉有人在看他，环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屈明风飒爽道：“上修界什么都好，就是感觉女子不如中妖界生得貌美，性子火辣，上修界的人全部跟水一样，好没意思。”

薛省回想一下，性子如水也没什么不好，突然他面前浮现一张风眼薄唇，性子嘛，当真是有趣极了！

“各花入各眼。”薛省戴上面具，也叫屈明风带上，最后压轴出场的必然是好东西，如屈明风所说榜上有名的灵剑。

灵剑名为“秋水”，灵剑榜上排名三十八。倒是适合女子佩剑，要不是薛省钱袋都被掏空了，也是想争一争。灵剑最终成交五千七百九十块上品灵石，是薛省珠子的两倍之多。

屈明风咂舌：“五千多的上品灵石，怕是有些虚价。”

薛省附和：“不过，物以稀为贵，这灵剑也是难。”

屈明风惊呼：“上修界的锻造师这般不顶用吗？剑都锻造不出来，若是薛兄不嫌可来中妖界我认识，我认识中妖界以为顶好的锻造师为你锻造！”

“不是不是！”薛省连忙解释，生怕自己一己之力给上修界的锻造师抹黑，“上品灵剑易得，养灵难。”

有灵的剑，主人一个想法灵剑便知道剑锋所指何处，所以这也是灵剑的趋之若鹜，不若然上修界也多得是锋利的刀片，哪里够格称得上灵剑。

屈明风不解，“这样什么难的，楚家不是擅长养灵嘛？”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倒是忘了，楚家的有弊端，用了十几年二十年就崩坏了。”

“就是这个理。”

楚家地处上修界与鬼界的交界点，为降鬼世家，阴灵狡诈所以他家的人也都极为严苛，最为擅长灭魂捉鬼，跟鬼打了上千年的交道，摸索中楚家习得了一套为灵剑开灵的法术，上修界仅此一家。修士们也不用十几年如一日温养灵剑。

用楚家的秘法不出十日剑就能温养出别人十几年的成果，有利也有弊，不过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这种灵剑也是够用了，有这个时间，再找一把灵剑都行。世家弟子还没出生时，家中就会找来顶好的材料，待婴孩降生看其体质再进行量身打造。

温养的时间越长，灵剑也越强，当然最后还是看主人。薛省想，尤怜的佩剑好像也是这样。

灵剑一锤定音，这场竞拍也落下了帷幕，榷场会有专人到你的位置上，指引客人到拍卖场的后台，完成付款。说来也巧，指引他的少女正是刚刚的小采。

见到他小采颇为意外，语笑盈盈：“郎君又见面了。”

屈明风用手肘碰了碰薛省，低声揶揄道：“认识？熟人？”

“刚认识。”薛省低声回应了一句，道：“麻烦小采姑娘带路。”

小采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很舒服并不使人反感，“郎君这边请。”薛省回眼看了一下，总感觉刚才有人看着他，看着屈明风坐在原地，发出邀请，“要不去瞧瞧。”

屈明风落落大方，“我都出钱了，自然要去瞧上一眼。”

交钱的时候薛省有点震惊，竟然不要三千多，只要一千五百灵石。小采偷偷拉过他悄声说，这是白姐姐说的，放心像白姐姐这样的可以拿内部价，而且白姐姐说你救他的命。

救过命？什么救命他有救……忽然想起了，好像刚进去尤家没几天的时候闲着无聊偷跑出去玩确实是救过一对姐弟。

小采道：“白姐姐一早就交代过了，所以还请郎君不要往外说，”说着小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屈明风。

虽说是砍掉了一半，但是一千五的上品灵石也不是小数目，数量堆起来都有一个麻袋了，虽然掏空了大半的家底，但好在不用欠钱，心想，到了灵安山他得多画一点符卖给灵安山的弟子，反正他家的弟子是出了名的有钱，还有宋家的弟子。

但看到珠子那一刻，什么也值得了，好方便认名榷场取了沧月，沧月珠被一个红木檀盒子包装，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股纯净至极的气息，恨不得下一秒就吞下去。

历经两世，薛省还是有些定力和阅历的，而旁边的屈明风一双金黄色的眸子变得微红，带着点野性，直到小采把盒子盖上才慢慢恢复正常，

屈明风刚想说价格还能商量，加上两倍也无妨，但看到薛省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放弃了，心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有刚才自己是怎么回事？一看到那个珠子身体感觉都要倒腾，那种渴望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薛省心满意足接过盒子，下山一趟收获满满就算钱袋子空了也高兴，请屈明风去喝几杯高兴高兴。

屈明风笑着接受了，他毕竟是屈家的二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件奇珍家里也不是没有，并不是非要得到，爽朗道：“当晚，今夜不醉不归！”

正当他们要走出榷场的时候，拐角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听声音一男一女，其中一个薛省有点耳熟，好像不久前就听过。

薛省贴着墙角凑上去看，屈明风见状惊奇，有样学样。一看果然是熟人，是白薇芷和一个穿戴富贵的公子哥，他们两个简直是个极端，一个简朴大方，自带华贵之气，一个绸缎却因为装饰过多显得小家子气，没见过市面。

那男子眼睛生得狭小，嘴唇比常人丰满很多，塌鼻子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感官着实不太好，更何况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猥琐气息。

“白薇芷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软饭硬吃，一个女子就该呆在闺房里绣花，伺候夫家！”

屈明风冷哼一声，小声说：“中妖界的姑娘你要是敢这样跟他说话，她能用针在你身上绣花。”

白薇芷并不为这番话所动，笑容都没变，“薇芷无福，配不上林公子一等人的高人。”

林如凤表情一下子就轻快起来，欲拉白薇芷的手，却被白薇芷不动痕迹地避开。林如凤眼里闪过一丝阴骘，“你虽说是配不上，但谁叫本公子喜欢呢，不知白姑娘何时有时间，我好去你家提亲？”

屈明风啧啧两声，看着白薇芷笑容不坠的脸道：“这姑娘话都说这么明白，这货是少根筋，等下估计得自取其辱，惹人笑话嘛？”

薛省静观不语，心道：接下来的收场可能就不会好看了，要是那个叫林如凤能听懂白姑娘话里的拒绝。

“林公子怕是没懂我的意思。”白薇芷说得轻慢，左右一个林公子也听出尊重的意思，反而一股轻慢鄙夷之味。

林如凤身居高位，听得出好坏，目光陡然阴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林公子又是何意？”白薇芷反问道：“我自知不是什么国色生香，才高八斗，林公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娶我？林公子是觉得我与旁人女子不同，还是说得不到是最好，我也知道公子打得什么主意。”

林如凤没有说话，其实都有原因，最大的还是白薇芷背后的资源，娶了她等于掌握了半个大榷场，商人重利，何乐而不为？

白薇芷缓了一口气，道：“我读过书，习过剑，不囹圄闺房也不将自己一生系于男子身上。我见过漫山云海，黄沙走石，也曾御剑缩地，正是因为种种，因为我会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待在闺房里绣花，因为我曾习剑，我不想一辈子守着丈夫，因为我见过好多男儿意气风发，少年得意，我不想争风吃醋料理后院，因为自命不凡，心比天高，所以……”她语气缓慢，“所以你如何配得上我？！这城乡之镇困不住我，我也绝不会困于妇宅，固步自封囹圄于这一城一隅。”

林如凤震惊到无话，“女子生来便是相夫教子的命！”

白薇芷眼睛升起一道寒芒，如刚开窍的刀，锋芒毕露，“林公子觉得我信命吗？你这套说辞在上修界可不通用。我劝慰公子一句若是强娶，我白薇芷敢保证你不仅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且这辈子都不会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