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 65 章
灼华沉静地站着,并未依言出声解释,只是将捧着紫檀木匣的双手微微向上抬起几分,让裴太皇太后看得更加真切。
裴太皇太后也并未出言,仿佛全然没看见灼华捧出的匣子。她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执着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那半干不干的头发,目光虚浮地落在镜中某处,对近在咫尺的两人视若无睹。
反倒是静立一旁的明空道长,此刻无声地上前两步。他并未看向灼华,只是伸出手,平稳地接过了那只微微发沉的匣子。
灼华顺势松开手,垂目敛衽,依旧沉默,仿佛交出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明空道长捧着匣子,并未退回原处,只是静立一旁。
裴太皇太后借着铜镜瞥了灼华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本宫记得,你年已及笄。”勾着鬓边两三根白,裴太皇太后侧过头来,面容在宫灯下显出半分晦暗半分明,“可曾思量出阁之事?”
裴太皇太后的话阴恻恻,听着灼华汗毛霎时倒立,后颈窜起一股冰凉的麻意,连呼吸都窒住了。
“蒙娘娘垂问。”深深吸一口气,灼华敛衽深深一拜,“妾本蓬门陋质,昔年若非宫中将妾自饿殍中救拔,早已委骨荒榛。而今得侍奉诸位娘娘驾前,实乃毕生所愿,不敢作非分之想。”
“此议何言非分?昔文王配后妃而演八卦,黄帝娶嫘祖以制衣裳。阴阳调和乃乾坤正道,岂独草木知时而荣枯,反我辈不如草木乎?”明空道长手里还捧着匣子,可他却好像只是捧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寻常之物,并不急着呈至裴太皇太后面前。
他步履轻缓地移至裴太皇太后身侧,声音平稳淡漠,“贫道依稀记得,娘娘家中,似乎还有子侄尚未婚配。”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是听着灼华冷笑一声,“道长方外之人,何时也关心起这等俗务了?”
“红尘万丈,众生皆苦。姻缘亦是修行一劫,贫道……只是偶然想起。”
灼华听着明空道长的鬼话,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道长这般作派,似那市井媒婆,专会牵线撮合。不如移驾乡野,替那旷夫鳏汉牵缘,强过在宫闱对着我们这些无心婚嫁之人空费唇舌。”
灼华语毕,甚至未等裴太皇太后变脸,便径自草草屈膝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明空道长僵在原地,偷觑裴太皇太后的脸色,眼神里混着惶恐与一丝希冀,巴望着这位老祖宗能出声呵斥灼华的无礼,好歹替他挽回几分颜面。
出乎意料的是,裴太皇太后并未发作。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梳着头发。
“明空你如今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从铜镜中看着灼华那带着未散怒意匆匆离去的背影,裴太皇太后还是那副懒散散的模样,执着玉梳,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早已顺滑无比的长发。
镜面模糊地映出她唇角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那笑里没什么温度,倒像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甚至带着点百无聊赖的意味。
“可这些话,不是娘娘您自己提起的吗?”明明已非少年年纪,可明空道长还是将眼睛垂落,露出了近乎委屈的神态,“娘娘如今……是嫌贫道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