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集:重楼的往事
凌霄酒话:半心三百年
凌霄殿的金砖地缝里还嵌着未散的仙尘,鎏金柱上缠绕的云纹在殿外霞光里泛着暖光,可殿内的空气却像被冻住般沉滞。魔尊重楼斜倚在玉帝常坐的蟠龙椅扶手上,黑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阴风让殿中烛火剧烈摇晃,明明灭灭间,他手中酒坛的黑釉泛着冷光。
这酒坛是三百年前玄穹落在魔界禁地的旧物,坛身刻着模糊的云纹,边角处还留着一道浅痕——那是当年玄穹为护它,硬生生扛下重楼一击的印记。重楼指尖摩挲着那道痕,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又被惯有的冷硬覆盖。
“啧,仙界的酒还是这么淡。”重楼仰头灌下一大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淌下,滴落在金砖上。没有预想中的四溅,酒液竟像烧红的烙铁般“滋啦”作响,瞬间灼出细小的黑痕,那痕迹还在缓慢蔓延,仿佛有生命般啃噬着殿内的仙泽。
守在殿门的天兵握紧了长枪,枪尖的灵光隐隐颤动。为首的天兵统领是三百年前玄穹手下的副将,此刻看着重楼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两下——他分明记得,当年玄穹在战场上饮酒时,也总爱让酒液淌落,只是那时的酒液温润,落在地上只会晕开浅浅的湿痕,哪像如今这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可没人敢上前阻拦,重楼周身散出的威压像实质般压在众人心头,那是经历过万载厮杀才沉淀下的血腥气,远非仙界天兵能抗衡。
玉帝坐在主位上,指尖摩挲着玉杯的纹路,目光落在重楼脸上。三百年未见,这位魔尊重楼的模样几乎没变,只是左眼下方多了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那道疤的形状,与玄穹佩剑“裂穹”的剑刃弧度一模一样。“重楼,你今日闯凌霄殿,总不是为了来评价仙界的酒。”玉帝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可攥着玉杯的指尖却微微泛白,“五界刚经历虚无之影的动荡,你若想挑起纷争,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重楼闻言嗤笑一声,将酒坛重重顿在案几上,震得案上的玉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案几上摆着一盘桂花糕,是王母今早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按当年玄穹最爱的方子做的。酒坛与案几碰撞的瞬间,一块桂花糕滚落,恰好落在重楼脚边,他下意识抬脚避开,动作里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纷争?本君没那闲心。”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酒渍,指腹蹭过下唇时,露出腕间缠绕的黑色锁链——那锁链与当年束缚虚无之影的黑气同源,只是此刻安静地贴在他肌肤上,像睡着了般,“本君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关于玄穹那小子的事。”
“玄穹”两个字出口,殿内的空气更沉了。肖飞站在玉帝身侧,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承影剑的剑鞘,剑鞘上的血纹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发烫。自归墟重封后,玄穹的名字成了仙界最不愿触碰的话题,玉帝更是常常对着玄穹留下的玉佩发呆,有时深夜御书房的灯亮到天明,侍从们总能在窗纸上看到两人并肩而立的虚影——那是玉帝用仙力凝成的幻象,模拟着当年玄穹还在时,两人商讨政务的模样。此刻重楼突然提起,肖飞心中一紧,隐约觉得会听到某个被掩埋的秘密。
重楼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玉帝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嘲弄。“三百年前,你们仙界的玄穹仙将,可是偷偷闯过魔界的禁地。”他顿了顿,拿起酒坛又喝了一口,酒液再次淌下,这次灼出的黑痕竟连成了一道浅沟,形状像极了魔界禁地入口的裂缝,“那禁地藏着‘噬影术’,是上古时期能吞噬暗影生灵的秘术。玄穹那小子,为了学这术,用自己半颗心做了交换。”
“半颗心?”玉帝猛地站起身,玉杯从手中滑落,摔在金砖上碎裂开来,玉片飞溅,其中一块恰好擦过重楼的手背,留下一道浅痕。可重楼竟没在意,只是定定地看着玉帝,像是在看三百年前那个为玄穹担忧的少年君主。“不可能!玄穹当年从未提过此事,他若真少了半颗心,我不可能察觉不到!”玉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起玄穹当年总是脸色苍白,每次征战归来,都要在偏殿静坐许久才肯来见他;想起玄穹在战场上明明重伤,却仍强撑着笑意,说“陛下放心,臣无碍”;想起归墟裂缝闭合时,玄穹最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决绝,而是释然——原来从三百年前起,玄穹就已经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