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那些事40 《书生与花妖》
乾隆四十二年惊蛰那日,杭州城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秦逸舟裹着青布长衫缩在西湖边的茶寮里,看檐角铜铃被春风吹得叮当作响。茶博士端来的龙井茶腾起袅袅白雾,恍惚间竟与记忆中那袭白衣重叠。 "小哥可是要往苏州去?"茶博士擦着桌子问,"前面虎丘山的桃花开得正好,往年这时候文人雅士都要去题诗呢。"
秦逸舟攥紧包袱里的《论语》,想起家中老母变卖陪嫁首饰为他凑的盘缠。这次若再考不中举人,怕是要愧对江东父老了。可书生的穷酸气连盘缠都压不住,走到哪儿都被人当要饭的。
"多谢老哥提醒。"他低头饮尽杯中茶,正欲起身,忽闻一阵清脆的银铃响。
茶寮外的石板路上,走来个穿月白襦裙的姑娘。她提着竹篮,鬓边别着朵新开的桃花,雨丝沾在睫毛上,倒像是清晨未曦的露水。最奇的是她腰间挂着串水晶铃铛,随着步态叮咚作响,惊起檐下避雨的燕子。
"这位公子可是要赶路?"她忽然驻足,杏眼微挑,"小女子正要往虎丘山采些桃花酿,若不嫌弃,可愿同行?"
秦逸舟慌忙摆手:"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好意心领了。"
"哟,酸腐书生!"她噗嗤笑出声,"这世道连话都不让说了?"说着竟自坐在他对面,从篮子里取出个青瓷酒壶,"尝尝看,这是去年冬天埋在地窖的桃花酿,可比茶寮里的粗茶好喝多了。"
那酒色如琥珀,入口甜中带涩,仿佛真有桃花在舌尖绽放。秦逸舟生平第一次尝到这般美酒,不觉多饮了几杯,直到姑娘用帕子替他拭去嘴角酒渍,才惊觉自己竟失了分寸。
"姑娘..."他面红耳赤,"在下姓秦名逸舟,姑苏人士,此次赴京赶考..."
"知道啦知道啦!"她托着腮笑,"秦逸舟,字云亭,家中排行老三,母亲姓陈,父亲早逝,对吧?"
秦逸舟惊得差点打翻酒壶:"姑娘如何知晓?"
"天机不可泄露。"她眨眨眼,将篮子里的桃花瓣撒向雨中,"秦公子若不嫌弃,今夜可愿在虎丘山借宿?我家就在半山腰,院中有百年桃树,花开时能映红半边山呢。"
酒意上涌,秦逸舟竟糊里糊涂答应了。待走到山脚下,才惊觉暮色四合,细雨变成了豆大的雨点。姑娘忽然转身,将他拉进一处山洞。洞里燃着松明火把,石壁上竟刻着密密麻麻的诗词,落款皆是"白氏婉容"。
"你...你是..."他酒醒了大半。
她摘下斗笠,露出如玉的脖颈:"秦公子莫怕,我乃虎丘山桃林修炼百年的花妖。去年清明见你在此处读书,便记下了。"
雷声在头顶炸响,秦逸舟退到洞壁,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却解下外衫为他擦拭雨水,指尖划过他掌心时,竟带着桃花的温热。
"公子莫要惊慌。"她轻声道,"我虽为妖,却从未害过人。每年清明都见你在此苦读,有时带的干粮馊了也舍不得扔...那日你救了只受伤的山雀,可知那是我变的?"
秦逸舟想起去年春天确实救过只翅膀带血的白雀,原来竟是她幻化。洞里的桃花香愈发浓郁,她的面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分明是画里才有的倾城之色。
"婉容..."他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我...我不怕你。"
她眼中泛起泪光,忽然将他拥入怀中。洞外暴雨如注,洞内却如春回大地,石壁上的诗词竟在他们相拥时发出幽幽荧光。后来秦逸舟才知道,那些都是她用花瓣写成的情诗,每一句都藏着百年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