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零二秒 作品

明朝那些事41《耳谈》(第2页)

霜降那天,柳姑娘来得格外早,手里抱着匹粗布,说要给陈生做件冬衣。“公子的衫子都磨出洞了,”她指尖轻轻划过陈生袖口的补丁,声音里带着心疼,“老祖母说,寒衣要赶在霜降前做好,不然冬天的风会钻进骨头里。”陈生望着她低头穿针的模样,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影,针脚细密如她眼中的温柔,忽然觉得这破庙里的时光,竟比家中暖炉还要温暖几分。

可渐渐的,陈生发现些蹊跷。柳姑娘从来不在月夜里来,每次离开时,总要在土地公的残像前拜一拜,口中喃喃自语。有回他半夜醒来,看见庙门口有团白影闪过,追出去却只看见满地凋零的茉莉,还有片半透明的绢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谁留下的叹息。

冬至前一日,村里张灯结彩,准备祭灶。陈生跟着柳姑娘去她家,刚到村东头,却见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茉莉,在寒风中摇曳。柳姑娘站在废墟前,眼中泛起泪光:“去年腊月,一场大火烧了屋子,祖母也没了。”陈生惊住了,想问她现在住在哪里,却见她转身一笑,鬓边的茉莉不知何时换成了红梅:“公子莫怕,我现在住在竹林深处,那里暖和。”

当晚,柳姑娘留陈生吃饭,端上来的却是冷透的菜饭。“对不起,”她低头绞着帕子,“炉子灭了,饭菜凉了。”陈生却吃得香甜,说比土地庙里的野菜粥强百倍。临走时,柳姑娘塞给他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瓣:“放在枕边,能安神。”

回去的路上,陈生路过乱葬岗,忽听见有人在哭,仔细一听,竟是柳姑娘的声音。他寻着声音找去,只见月光下,柳姑娘跪在一座新坟前,身上的月白襦裙渐渐变得透明,鬓边的红梅也褪成了白色。“柳姑娘!”他惊呼一声,上前扶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胳膊,像是触到了一团雾气。

柳姑娘转头,眼中满是泪水:“公子,我本不该骗你。我是半年前葬在此处的孤魂,见你在土地庙里读书,孤孤单单的,便起了恻隐之心。”原来她本是苏州人,随父亲来应天投亲,不想父亲病死途中,盘缠用尽,只能草草葬在乱葬岗。“那日在溪边,我见你捞起母亲的帕子,便知道你是个心软的人,”她低头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手,“明日冬至,阳气最弱,我就要去投胎了,本想等过了冬至再告诉你,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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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愣住了,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柳姑娘补衣时的专注,煮粥时的温柔,还有她教他辨认野茉莉时的笑靥,原来都是一场幻影。可那些温暖,那些心跳,却又真真切切地留在他的生命里。“我不怕,”他握住她的手,虽然触感虚无,却仿佛握住了整个秋天的月光,“谢谢你陪我度过这些日子,让这破庙有了家的感觉。” 柳姑娘哭着笑了,从鬓边取下那朵白茉莉,放在陈生掌心:“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如今送给公子。若有来世,希望能在开满茉莉的溪边,再听公子读一回书。”话音未落,她的身影渐渐消散,只剩那朵茉莉在掌心轻轻颤动,像是一滴未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