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邓州驿馆无头尸
宣和三年的秋老虎比往年凶,邓州城墙上的爬山虎晒得卷了边,连护城河里的水都带着股子腥热。周明那会儿正在州衙当差,说是差役,其实就是个跑腿的,每日里从东门跑到西门,就为给各位大人送文书。这日头毒得很,他揣着块刚从街边买的炊饼,正想找个树荫歇脚,就见驿馆那边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像是炸了锅。
“死人了!驿馆里死人了!”有人扯着嗓子喊,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周明心里咯噔一下,驿馆这地方可不一般,南来北往的官差、商人都在这儿落脚,真出了人命,那可不是小事。他赶紧挤进去,就见驿馆的老驿卒王二蹲在地上,手撑着膝盖,脸白得像张纸,嘴里不停念叨:“造孽啊,造孽啊……”
周明推了他一把:“王二,咋回事?谁死了?”
王二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指着后院那间最靠里的客房:“张……张货郎,就那个跑襄阳的张货郎,死在里头了……没……没头……”
“没头?”周明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炊饼“啪嗒”掉在地上。这可不是寻常的凶杀,割了头,是怕人认出身份?还是有啥深仇大恨?
正乱着,捕头李铁山带着两个捕快赶来了。李铁山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满脸横肉,据说年轻时在军营里待过,一手擒拿功夫了得。他拨开人群,沉着脸问:“都围在这儿干啥?散开!”
人群慢慢退开,李铁山迈步进了客房,周明也赶紧跟上去。刚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冲得人鼻子发酸。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方桌,两条长凳。床上躺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可脖颈那儿空荡荡的,被子浸得透湿,暗红色的血把褥子都染黑了。
李铁山走上前,伸手掀开被子,周明赶紧别过脸,胃里一阵翻腾。就听他沉声道:“死者男性,约莫三十来岁,穿着粗布短褂,看料子像是个行商。身上没别的伤口,致命伤应该就在脖颈。”他又指了指桌子:“桌上有两个酒碗,还有半碟酱牛肉,像是与人喝过酒。”
一个捕快接口:“头儿,门窗都从里头闩着,不像有外人强行闯入的痕迹。”
“从里头闩着?”李铁山皱起眉,“那凶手是咋出去的?难不成会飞?”
周明在一旁插了句嘴:“李头儿,这张货郎我认识,前几日还在街东头卖胭脂,说要往襄阳走,昨儿个傍晚才住进驿馆的。他为人和气,没听说跟谁结过怨啊。”
李铁山瞥了周明一眼:“你知道他昨儿个见过谁?”
“这……”周明挠挠头,“我昨儿个下午见他在驿馆门口跟个穿青布衫的后生说话,那后生看着面生,不像咱邓州本地人。”
“青布衫后生?”李铁山朝那捕快使了个眼色,“去查查,最近驿馆住了哪些外乡人,尤其是穿青布衫的。”
正说着,驿馆掌柜的缩着脖子进来了,他是个矮胖子,平时见了谁都点头哈腰,这会儿脸吓得蜡黄:“李……李头儿,这可跟小的没关系啊,咱驿馆规矩严,进出都登记的……”
“登记册呢?拿来看看。”李铁山不耐烦地说。
掌柜的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儿拿来个册子。李铁山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行:“张狗子,襄阳府人氏,货郎,昨日申时入住。旁边这行,赵二郎,东京汴梁人氏,游方郎中,昨日未时入住,就住隔壁客房。”
“游方郎中?”周明心里嘀咕,这郎中跟货郎能有啥交情?
李铁山当即下令:“把那赵二郎叫来问话。”
不多时,捕快把赵二郎带了过来。这赵二郎三十多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个药箱,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一见屋里的阵仗,赶紧作揖:“官爷,不知唤小民来有何吩咐?”
“你昨儿个跟张货郎喝酒了?”李铁山盯着他问。
赵二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回官爷,是的。昨日傍晚,张大哥说旅途寂寞,邀小民过去喝两杯,小民想着都是外乡人,便应了。喝到戌时左右,小民就回房歇息了。”
“你回房后,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赵二郎摇头,“小民有些累,倒头就睡了,直到今早才醒。”
李铁山又问了几句,没发现啥破绽,就让他先回去了。可周明总觉得这赵二郎有点不对劲,他说话时眼神躲躲闪闪的,像是在隐瞒啥。
接下来几日,李铁山带着人四处查访,把邓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张货郎的头,更没查到那青布衫后生的下落。倒是有街坊说,案发前几日,见过张货郎跟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在酒馆里吵架,吵得挺凶,好像是为了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