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逆流而上(第3页)

冰河族大祭司枯树皮般的脸上毫无波动。

她缓缓抬起骨杖，指向红绡身后的雀翎。

虽说着南方话，却带着浓重的北境腔调，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阿尔盖布已死！北境永无宁日！"

骨杖重重顿地，"唯有弥沙献祭，以血换血，以心换命，方能——起死回生！！"

话音一落，身后的北境人齐声高呼。

"胡说八道！"宁芙怒极反笑，"要献祭你自己怎么不去献祭？"

大祭司身旁的女子雪姑猛地踏前一步："大祭司不会胡说！"

她紫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雀翎，"雨女！你就这样看着阿尔盖布死去？若你真是弥沙，就该知道预言从不出错！"

雀翎一直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面容。

此刻她缓缓抬头，右肩的弥沙之印隐隐发烫。

她不知道这古老的仪式是真是假，但她愿意赌上性命一试。

"李当归..."雀翎轻声呢喃，"风雪之神会保佑你..."

说着，她便抬脚迈步，准备上前接受献祭。

红绡突然横跨一步，再次挡在她身前。

红衣女子纤细的背影此刻如山岳般坚定，攥着她的手丝毫未松，意思不言而喻。

雀翎望着红绡倔强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大祭司的骨杖突然泛起诡异的光芒，积雪在她脚下开始盘旋。

"时辰将至！"她嘶哑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再拖延，预言之子的灵魂就要永坠冰渊！我族危矣！"

宁芙的剑锋铮然响起："你敢！"

"宁芙。"

雀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

宁芙没有回头，剑锋依旧直指大祭司，可她的指节却微微发白。

"没关系的，就让我——"

"闭嘴！"宁芙厉声打断，声音冷硬如铁。

红绡转身面对雀翎，指尖几乎掐进她的手腕："雀翎，你真的信这种荒唐的献祭？大祭司的话若是有半分可信，北境又怎会沦落至此？"

雀翎灰白的瞳孔映着风雪，平静得可怕："红绡，大祭司承载着部族千年的记忆，北境的预言从未出错。"

她顿了顿，一滴泪无声滑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试。若他真能回来......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不行！"红绡声音陡然拔高，"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的，当归若在，也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可他已经不在了！"雀翎突然嘶吼出声，泪水决堤，"他死了！红绡！就算大祭司在骗我又如何？没有李当归......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红绡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雀翎竟然会有这么极端的想法。

红绡不再多言，转头看向宁芙："这里交给你了。"

宁芙没有回答，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红绡再不迟疑，一把拽住雀翎的手臂，强行将她拖向屋内。

雀翎挣扎着，可红绡的态度更强硬，硬生生将她拉了进去。

"砰！"

房门重重关上，风雪中只剩宁芙一人与那些冰河族人对峙。

她却神色平静，丝毫不惧。

大祭司浑浊的眼中终于浮现怒意。

她不再多言，骨杖重重顿地，用北境古语嘶声喝道：

"献祭仪式——需即刻开始！"

"弥沙！！"

身后的族人齐声呼应，声浪震得积雪簌簌而落。

几名雪姑双手结印，古老的咒语从她们唇间溢出，城主府内的风雪骤然狂暴，如怒涛般朝宁芙席卷而来！

宁芙冷笑一声，寒螭剑铮然长鸣！

她单手持剑，剑锋斜指地面，另一只手缓缓拂过剑身。

霎时间，磅礴的剑意自她周身迸发，脚下的积雪竟被无形的气劲逼退三尺！

"来。"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风雪咆哮而至，却在触及她周身三尺时骤然凝滞！

宁芙的剑锋亮起刺目寒光，她一步踏出，缓缓递出一剑——

"唰！"

剑气纵横，风雪一分为二！

雪姑的吟唱戛然而止，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一剑将风雪斩开的人！

大祭司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插入自己心口，暗红的鲜血顺着骨杖流淌，在雪地上绘出诡谲的图腾。

"以吾之血——唤风雪之神！"

天地间骤然一暗！

宁芙抬头，只见漫天飞雪竟在半空凝结，化作无数锋利的冰锥，遮天蔽日！

她握紧剑柄，指节发白，却昂首而立。

"不过如此。"

寒螭剑发出清越的铮鸣，宁芙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迎着漫天冰锥——

一剑斩天！

......

城主府的角落阴影中，一黑衣女子静静伫立。

她望着远处风雪中那一人一剑的宁芙，神情复杂。

蒙着黑布的面容下，只露出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唇角微微颤动。

"不能和过去的自己交谈，不能让其他人认出......"

随着她的低声呢喃，那双桃花眼里已经开始有丝丝银光流转。

"绝不能......"

远处的宁芙正凌空跃起。

黑衣女子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有些紧张。

"一切都会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平稳。

当最后一丝犹豫被压下时，她眼中的银光骤然暴涨——

"唰！"

一步踏出，黑衣女子身后拖曳出万千银丝，宛如星河倾泻。

下一刻，她便停在了宁芙面前。

岁月长河忽然停滞不前。

漫天飞雪凝固在半空中。

雪地上的北境人都如同雕塑般保持着各自的姿势站立原地，一动不动。

大祭司心口渗出的血珠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女子雪姑的嘴唇都半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宁芙腾空的身影定格在剑势最盛之时，保持着持剑冲天的姿势，衣袂飞扬，宛如绽放的花。

黑衣女子就站在宁芙面前，踮起脚尖，轻轻抬手，指尖拂过宁芙被风雪吹乱的鬓发。

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宁芙紧闭的双眼，蒙面黑布下传来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宁姐姐......"

"等着我。"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停滞不前的岁月长河中，黑衣女子逆流而上。

银色的流光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