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新年

这个冬天对我来说或许还说得过去，毕竟我已经习惯了比这个更寒冷许多的冬天。我现在认识了何悠然，关于父母的事我也不再是一无所知，哥哥的状态也在慢慢变好，我甚至开始期待来年的春天。但对于何悠然来说正好相反，自从沈阿姨的祭日，他已经闷闷不乐了将近一个月，我和哥哥不再做的噩梦似乎都转移到他的身上了，每周都有那么一两次，我被他痛苦的喊叫声吵醒，或者起夜回来看到他满头大汗，叫醒他的时候他眼睛通红，下意识地去摸项链。

我对他的状态可太熟悉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经历过这个状态，我知道该怎么做，多陪陪他们，做点好吃的，讲些令人高兴的话题，然后等幸运女神或者时间女神降临，他们总会慢慢变好的。但我还是很不甘心家里的最后一个小太阳也被祁落摧残成这样，祁落简直就像个黑洞一样吸走周围人的幸福和快乐，然后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唯一能给沉闷的气氛加点调味料的大概就是快过年了。除了何悠然以外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开心，我把何悠然的话告诉了吴叔叔，他骂了几句祁落，但也很高兴何悠然能留下一起过年，我相信他一定无数次的幻想过、梦到过这件事，如今终于成真了。哥哥和宋长宁虽然吵吵嚷嚷的，但也能看出来谁都没有真的生气，宋长宁已经买好了年前回家的机票，哥哥则开心的拉着我每周都去逛街，往我的衣橱鞋柜里塞满一大堆红色的衣服和饰品，还网购了很多灯笼、春联之类的装饰品。

离春节还剩一周，吴叔叔把最后的几个消息扔到网上，都是些祁落这些年受贿、给已经沸腾的论坛又浇了一把油。但奇怪的是祁落好像死了一样，除了让总督所的人提前放假回家过年以外居然没有任何动静，也看不出他有一点在舆论上试图自救的意思。我也留意着何悠然的动态，他最近是连信息都不回了，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就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成了整个家里话最少的人。

吴叔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三天两头的拉他出门，逛街或者开会，甚至会带他到学校里玩。何悠然倒是每次都兴致勃勃地跟去，从来不说任何扫兴的话，但回来以后快乐也只能延续几个小时。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后，他很快就接受了吴叔叔，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困扰太久。他真正在意的还是祁落，他是个很善良的人，甚至善良到难以想象为什么祁落会做这种事，在拼尽全力试图把他拉回来而无果以后，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年前青城下了一场大雪，因为温度骤降和气候变化，一大堆妖兽涌到城北的动物园，把设备弄得一团糟，甚至还咬死了好几只动物。我赶去处理，中午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乱成一团，我勉强从纷飞的雪球里认出来，是吴叔叔、哥哥和何悠然在院子里打雪仗。

“你们几个!”我大声吼才盖过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出去干活，你们几个在这玩!”

没人理我。哥哥从我身边跑过，一边发出人猿泰山的叫声，本该砸到他身上的几个雪球统统落到了我身上，我看这几个人大概是都玩疯了。何悠然终于注意到我了，他笑着跑过来的时候，好像是那颗太阳终于从冬眠中醒过来了，他扑过来抱我：“晚晚快来帮我们记分！我马上就要赢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左右各扔过来两个雪球，差点砸到我的脸上。吴叔叔的刘海湿漉漉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喊着：“还没完呢！”

哥哥的头发直接乱成鸡窝了，两只手冻的通红：“就是！谁让你拉外援的！”

我赶紧离开战场中心，跑到屋檐下，宋长宁正在很冷静的堆雪人，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加入。我用风吹走身上的雪，坐到他身边：“他们怎么突然玩起来了。”

“事情的经过还要从早晨说起，”宋长宁笑的弧度很大，“本来是向阳一个人在外面玩，然后何悠然也很好奇的过来玩，然后吴先生打开窗户让他们小声点，两个人的雪球不小心砸到吴先生脸上，就变成三个人了。”

我一边听一边想象着，总感觉好笑的很，有一种从未体验过、但很熟悉的感觉。面前的院子里，随着雪球的四下纷飞，空气中竟出现了一道彩虹，小小的，但明亮而又温暖，随着三人的打闹和笑声，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宋长宁拍了拍我的肩:“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我跟着他走回房间，屋外的欢声笑语逐渐变成了遥远的、模糊不清的音符。宋长宁领着我进了哥哥的房间，从床下掏出一个纸盒，里面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我仔细看了好几遍，才认出那是个符咒做的笼子，笼子上有几点白色的痕迹，是何悠然灵力的痕迹。宋长宁示意我从上面看，不同于四面密封的结结实实，纸笼的顶面是有几点缝隙的，透过缝隙我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两个符咒纸人，五官是深灰色的，面无表情。

是祁落的纸人。可祁落的纸人怎么会出现在我家?我捧着纸笼的手有些颤抖，宋长宁看了我一眼，把纸笼拿了回去放回纸盒里，又在上面贴了一张吴叔叔的符咒。他的声音缓慢、温和:“这是我在书房角落发现的，看起来像是何悠然封印了祁落的纸人。”

一瞬间好几个问题争先恐后地在脑海里爆开。吴叔叔的结界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可祁落的纸人是怎么进来的?除了这个会不会还有更多?是何悠然把他们放进来的吗?可他为什么又要用自己的符咒封印住他们?

宋长宁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吓得抖了一下，但好歹止住了思绪。我抬起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哥哥的眼神，那种担心、恨不得替我解决一切的眼神。他说:“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吴先生，他对结界内仔细搜查了一遍，目前没有发现更多的纸人。”“有查出是谁把它放进来的吗?\"

“没有。吴先生还是觉得不把外面的纸笼破坏，以免打草惊蛇。但这样的话就查不出任何东西。”他说，“告诉你是因为想让你小心些，毕竟现在何悠然住在你的房间里。\"

我有些不接受这个事实，我和何悠然已经认识一年多，谈恋爱了半年多，哪怕经历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我还是能看到他纯真善良的心。可一个又一个现实摆在我面前，不停的提醒着我，我还是要提防着我的爱人。

“下周一就过年了，我想尽早告诉你这件事，听过了能有时间忘掉，这样就能好好过个年。”他看着我，认真地说，“这是你们第一个阖家团圆的年，要好好过。”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和哥哥在一起了，也许是因为他是医生吧，他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让人可以放心的信任他。这种安心的感觉别说哥哥了，就算是我都很需要。我试图咽下心里的恐惧:“知道了……谢谢你。”他摸摸我的头，像哥哥一样。我又问:“你是明天的飞机吗?“

“明天上午，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也希望你们的事能尽快有个好的解决。\"

当天晚上何悠然尤其的开心，甚至一直到睡前都很有精神。我趁着他们中午玩的时候，已经在房房间里多加了十几个符咒小人，何悠然扑过来抱我的时候，我能从他的肩膀上看到那些小人藏在黑暗的角落和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