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山岛的魔幻宗 作品

第189章 四组胡刚

红星第三印刷厂巨大的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中蛰伏着,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被岁月和遗忘锈蚀得棱角模糊。厂区外围,高高的水泥围墙早已坍塌出无数缺口,像一张豁了牙的嘴,无声地诉说着荒凉。季洁、丁箭带着几名精干队员,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陈年油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保持警戒。”季洁的声音压得极低,在死寂中却异常清晰。她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分成两个箭头,丁箭带一组人迅速消失在通往制版车间的巨大门洞阴影里,那门洞黑黢黢的,像通往巨兽的咽喉。季洁则带着田蕊、白羚和另一名队员,沿着一条布满油污和碎玻璃的小路,向厂区深处,那个被旧地图标注为“特种原料仓”的区域摸去。

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不知成分的黑色油泥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废弃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从高处扭曲垂下,锈蚀的孔洞里偶尔滴落浑浊的水滴,在死寂中砸出空洞的回音。白羚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田蕊则紧抿着唇,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复扫视着两侧如同怪兽肋骨般林立的废弃厂房。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咯吱”声从前方浓重的阴影里传来,瞬间又消失了。季洁猛地抬手握拳,整个小队如同被冻结般钉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黑暗中,只剩下心跳在耳膜上沉重地擂动。几秒钟后,那声音没有再出现。

“老鼠?”田蕊用气声问。

季洁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她指了指前方原料仓那扇锈迹斑斑、半掩着的巨大铁门,门上的红星厂标早已斑驳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她率先侧身,灵猫般滑了进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比外面的空气浓烈十倍!那是混合了化学溶剂挥发殆尽后的刺鼻残留、动物尸体高度腐败的腥臊、以及某种仿佛来自地下深处的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呛得田蕊和白羚差点干呕出来。季洁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迅速打开强光手电。

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黑暗,所及之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巨大的仓库空旷得惊人,穹顶高耸,布满蛛网。手电光扫过地面,不是预想中的原料桶,而是…一排排早已停摆、锈迹斑斑的金属流水线!但那些传送带的卡槽和凹槽里,赫然残留着深褐色、近乎黑色的污垢,有的地方甚至凝结成块。季洁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指尖小心刮取了一点,凑近光源。那污垢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光泽,隐隐散发着铁锈和…血的气味。

“季姐,看这里!”白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手电光定格在一处角落。那里散落着几件东西:几段布满污迹、边缘磨损严重的皮革束带,上面残留着金属扣环;几只碎裂的玻璃容器,形状奇特,像是某种量杯或培养皿;最令人心惊的,是几片散落的、早已泛黄变脆的纸张碎片,上面隐约能看到手写的潦草数字和日期,还有几个模糊的、意义不明的符号——其中两个符号,竟与山洞祭坛古书上那些扭曲的咒文如出一辙!

季洁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简单的原料仓库。这里更像是一个被匆忙废弃的、进行过某种禁忌操作的实验室现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残破的流水线上反复逡巡。突然,手电光掠过一处传送带下方堆积的厚重油污时,一个被掩盖了大半的轮廓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示意田蕊和白羚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粘稠发黑的污垢。随着污垢被一点点清理,一个直径约半米、深深嵌入水泥地面的圆形金属基座显露出来!基座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精细而诡异的凹槽,这些凹槽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规律螺旋向内,最终汇聚到中心一个深不见底、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黑洞边缘!

季洁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猛地想起古书中那些描绘仪式的插图——祭坛中心,往往就有这样一个用于倾注“祭品”的孔洞!她掏出手机,快速拍下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基座和周围的束带、碎片。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顺着脚下的水泥地面隐隐传来,持续了不到一秒,又消失无踪。仓库顶棚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几缕。

“季姐…”田蕊的声音绷紧了。

季洁猛地站起身,手电光柱如同警觉的毒蛇般刺向仓库最深、最暗的角落。那里,堆积着大量破烂的帆布和废弃的木箱,形成一座小山般的阴影。

“那里有东西。”季洁的声音冷得像冰,“白羚,左侧掩护。田蕊,跟我来。”她拔出了配枪,保险栓滑开的轻响在死寂的仓库里格外刺耳。三人呈战术队形,一步步向那堆如同坟墓般的杂物逼近。手电光艰难地撕开黑暗,只能照亮帆布破洞下露出的粗糙木箱棱角,以及…帆布边缘渗出的一小片颜色更深的、黏腻的污渍。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就在季洁的手即将触碰到最外层一块垂落的肮脏帆布时——

“哐当!”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仓库另一头传来!紧接着是丁箭带着怒火的厉喝:“谁?!站住!” 随即是几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混乱的脚步声!

仓库深处的季洁三人悚然一惊,动作瞬间凝固!几乎在同一时刻,她们面前那堆帆布覆盖的杂物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被捂住的呜咽!

市局大楼,重案六组办公室。

门是被一只穿着厚底作战靴的脚猛力踹开的。沉重的实木门板撞击在墙上,发出“嘭”一声巨响,震得办公桌上的文件都跳了一下。

一个高大魁梧、如同铁塔般的男人堵在门口。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作训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和几道狰狞的旧疤。领口扯开两颗扣子,露出粗壮的脖颈和一片刺青的边缘。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浓眉如刷,一双眼睛此刻因为盛怒而布满红丝,死死地瞪着办公室里的人。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硝烟、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的味道,像一头刚从生死斗兽场里闯出来的暴烈雄狮。

正是刑侦四组组长,胡刚。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色铁青、眼神不善的四组队员。其中一个队员手里,吃力地抬着一个裹尸袋。沉重的袋子底部,正缓慢地渗出一小滩暗红色的液体,在办公室光洁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污迹。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了。正在电脑前分析数据的田蕊惊得差点跳起来,白羚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配枪柄。技术员小李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也忘了推。连向来沉稳的丁箭,眉头也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神锐利地迎向胡刚那双喷火的眼睛。

只有郑一民,缓缓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他的脸上没有惊愕,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了然。他绕过桌子,走到胡刚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渗血的裹尸袋,最后落回胡刚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胡刚,”郑一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住了办公室里无形的硝烟,“这里是市局,不是你的靶场。”

“市局?”胡刚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器,嘶哑而充满火药味,他往前重重踏了一步,几乎要顶到郑一民的鼻子,“郑一民!你他妈跟我讲市局?!”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那个渗血的裹尸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看清楚!这是我的人!跟了我七年的老兄弟!今天下午,就在西郊红星厂后墙根那堆垃圾山旁边,让人用刀活活攮死!脖子差点被割断!”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办公室里炸开:“他死前最后一条信息是发给我的!就三个字——‘六组查’!你告诉我!他临死前为什么喊的是你们六组?!啊?!”

“砰!”胡刚的拳头狠狠砸在郑一民面前的办公桌上。桌上的笔筒、文件架剧烈地跳动、倾倒,几支笔滚落到地上。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办公室都震了一下。他身后的两名队员也同时上前一步,眼神凶狠,气氛瞬间剑拔弩弩张。

郑一民的身体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胡刚,看着他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痛苦和杀意。几秒钟的死寂,沉重得让人窒息。

“红星印刷厂,”郑一民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点燃了胡刚更大的怒火,“是我们六组正在侦办的‘暗影之环’邪教组织核心案发现场的延伸线索点。高度保密。”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的人,为什么会在那里?又为什么会接触到足以让他送命的、与我们案件相关的信息?”

“放你妈的屁!”胡刚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郑一民脸上,“保密?你们六组保密保到天上去了!现在全城都知道你们在那破厂子里挖到宝了!电视上播,报纸上登!我的人死了!就死在你们‘保密’的现场旁边!死前喊的是你们六组!”他猛地从作训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物证袋,狠狠摔在郑一民胸口。

物证袋掉落在郑一民脚边。透明的袋子里,是一小块沾染着暗红色污迹的、边缘粗糙的碎布片。那污迹的颜色,与裹尸袋下渗出的液体,以及季洁在原料仓流水线上刮取到的诡异暗红污垢,几乎一模一样!

“认识这颜色吗,郑大组长?”胡刚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嘲讽,“这是从他攥紧的拳头缝里抠出来的!他死前抓到的!就是你们‘保密’现场里的东西!说!你们到底在那鬼厂子里搞什么名堂?!我兄弟的血,是不是溅在你们六组升官发财的台阶上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只剩下胡刚粗重的喘息声和裹尸袋下液体滴落的微弱“嗒…嗒…”声。郑一民缓缓弯下腰,捡起那个物证袋。他对着灯光,仔细看着那块染着诡异暗红的碎布,眼神深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