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田家暗室

当暮色如轻纱般缓缓笼罩住青瓦檐角时，张希安静静地伫立在田家那扇朱漆大门前，宛如一座雕塑。他的目光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扉，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门后的世界。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新换的封条边缘，感受着那尚未干透的浆糊。浆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米浆清苦气息，这股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从门内飘出的陈腐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而令人作呕的味道。

七日前的那场血案，如今依然历历在目。血渍早已被炎炎烈日晒成了褐色的痂，然而，那暗红色的痕迹却依然深深地嵌入了砖缝之中，宛如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地刻进了这座院子的骨头里。

"张大人。"守门的老差役弓着腰，双手捧着一盏灯笼，小心翼翼地凑到张希安面前，灯笼里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跳动的火苗映照着老差役那沟壑纵横的脸，仿佛在他脸上刻画出一道道深深的阴影。

张希安面无表情地看了老差役一眼，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地上，满地的碎瓷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宛如一地破碎的星辰。

这些碎瓷片原本是田老夫人的茶盏，那是一只精美的青花缠枝莲茶盏，如今却已破碎成无数的碎片，散落在青石板上，与凝固的血迹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诡异而艳丽的画面。

张希安的玄色官服下摆轻轻扫过那些碎瓷片，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似乎对这满地的狼藉毫不在意，径直抬脚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屋内。

然而，就在他的靴子踩在一片茶盏碎片上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廊下的宿鸟扑棱棱地飞起，它们的翅膀在夜空中划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书房里点着两盏羊角灯，昏黄的灯光在房间里晕染开来，形成一片朦胧的光影。在这片光影之中，七八个书架宛如沉默的巨人一般矗立着，散发出一种庄严而肃穆的气息。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樟木的香气与陈旧的霉味交织在一起，直往人的鼻腔里钻。巡检王五正站在一个书架前，踮起脚尖，努力够着顶层的书架。他的粗布中衣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形成了一大片洇湿的汗渍。

当张希安走进书房时，王五显然有些惊慌失措。他匆匆忙忙地从书架上跳下来，向张希安行礼道：“大人，小的们正在这里翻找呢。”

张希安并没有立刻回应王五的话，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满架的书册。这些线装书的纸页已经泛起了旧黄，显然经历了岁月的沧桑。而那些烫金的书名，在羊角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张希安的目光停留在一本《农政全书》上，他伸手将其抽了出来。这本书的书脊处，有一道明显的指甲抓痕，指印深陷其中，似乎是有人在急切地翻找时留下的。

“大人。”另一名巡检李六满脸谄媚地凑过来，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生怕被旁人听到一般，“您瞧这书堆。”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墙角那几个半人高的樟木箱。

张希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几个樟木箱的铜锁已经被人撬开，箱盖也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仿佛是被人匆忙间打开又随手丢弃的。

“方才小的掀开最上面那口箱子时，发现里面全都是田契地据，而且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李六继续说道，“不过，在这些田契地据的最底下，却压着一个檀木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张希安闻言，突然转过身来，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带起了一阵风，使得案几上的烛火都摇晃了几下。

李六被张希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空……空的，大人。那匣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匣盖的内侧，有道浅浅的刻痕，看着像是……”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个“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