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弃子
烛火在檀木案几上跳跃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它的光芒在张希安的眼底闪烁,将那原本就浓重的郁色映照得更加深沉。张希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酒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凸起青筋,与那细腻的瓷质形成鲜明对比。
当他开口时,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和冷笑,"以错求对?"他重复着这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带着对成王殿下的质疑和不满,"成王殿下这是要把希安架在火上烤啊!"
说完,张希安猛地仰头,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那辛辣的酒液如同一股火焰,顺着他的喉管一路烧进胃里,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然而,这痛苦似乎并不能掩盖他内心的愤懑,他放下酒盏,发出一声长叹,"好,好得很——我这张巡检使的腰牌,终究还是护不住自己了。"
成王凝视着那个渐行渐远、脚步踉跄的身影,心中一阵刺痛,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室内,烛芯在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炸裂声,火星四溅,其中一颗恰好落在了他那身玄色的常服上,瞬间烫出了一个极小的焦痕。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一下案几,以稳定自己有些摇晃的身体,但当指尖触及到那冰凉的檀木时,却突然像被电击一般猛地停住了。
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捏碎一般。
终于,张希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廊外,成王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猛地一颤,然后突然挥手,狠狠地将案几上的酒坛掀翻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酒坛应声而碎,琥珀色的酒液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迅速在青砖地上蔓延开来,淹没了他刚才所站立的地方,甚至漫过了他方才踩过的靴印。
成王呆呆地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喃喃自语道:“钟楠,你说……”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般,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坚定。
“这样对张希安,是不是太狠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和自责,“他从前待我也算尽心尽力……如今倒好,平白无故地被卷入了这滩浑水。”
屏风后转出个身穿月白色直裰的身影,宛如仙人下凡一般。只见他身姿挺拔,步履轻盈,缓缓走到钟楠面前。钟楠见状,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酒坛,仿佛这酒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抹过坛身的泥封,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仿佛能透过这泥封触摸到坛内的美酒。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年前?”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那帕子的角上绣着一株墨竹,显得格外雅致。他用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双手,似乎要将手上的尘埃都擦拭干净。
成王别过脸去,并不看钟楠,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月亮。那缺了半边的月盘,宛如一块被人咬了一口的冷饼,孤零零地悬挂在树梢之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成王凝视着那轮残月,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道:“可如今……”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带着一丝无奈和感慨。
如今的局势对于张希安来说,可谓是异常艰难。泰王权势滔天,如日中天,而靳开则掌控着皇城司这一要害部门,国师更是手握大梁国运,这三人的势力盘根错节,相互勾结,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钟楠将手中的帕子缓缓收进袖中,仿佛这个动作也带着某种深意。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成王的心上:“您以为这些人会容忍一个无依无靠的张希安存在吗?”
说完,钟楠迈步走到成王身旁,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案上的密信。那封密信,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这封信要是递到圣上跟前,您猜国师会怎么做?”钟楠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毕竟,巡检使查贪腐可是最为厉害的,万一他查到泰王私炼邪丹的事情……”
成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他想起之前与老道士在院子里的那次谈话,当时他只当老道士是在用一些陈词滥调敷衍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然而此刻,钟楠的一番话却让他突然意识到,老道士所说的那些话,或许并非毫无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