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敢问(第2页)
因上官问话,他少不得把宋妙今次对外的说法照搬了一遍。
王恕己为官多年,自然有些见识,他本来挺烦闷,听得这驿卒一番解释,竟是给逗笑了。
等打发走了驿卒,坐在王恕己右手边的一名青年却是忍不住问道:“叔父,您笑什么”
对着自己侄子,王恕己自然没什么遮掩,道:“我笑好端端的都水监,倒是给逼得借个小娘子名头。”
又道:“滑州……此地通判当是庐州闵家的女婿吧,那人性子面是出了名的——都水监领了差事,多半是来滑州帮着修渠治水,这事本该由州衙出面征发役夫,此时不用役夫,倒要填钱招人力,一招还上千之数,一看就是都水监的意思,借个厨娘的名义,不敢自己出头,十有八九,是当地胥吏在使绊子。”
说着,他忍不住叮嘱一句,道:“你记着,天底下官、吏之间,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日后为官,一个压服不住,就会权从旁落,自己得个恶名,落不到好处不说,遇得不好,去官罢职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给侄儿说几个案例,譬如某某年,某某人,因吏员公账账簿作假,他却没有察觉,使得朝廷下来巡查时候,发现库、账不符,考评下等,此人找不出罪魁,索性把所有涉及其中的胥吏一并重责,又叫众人把短数补上。
结果次年大旱,朝廷要开仓赈灾时候,发现他辖下的库粮竟然少了半数。
这样大的篓子,少不得一个落职发贬,还被提刑司拘进牢中作了个许久狱公。
正说到一半,眼见那属官提个食盒过来,他便闭了嘴。
属官上前,那侄儿忙去迎,帮着把托盘上饭菜一样样摆出来,一边摆,一边摇头道:“怎的都是这样菜式,不是糟卤,就是放一堆茱萸。”
他对着王恕己道:“叔父,你那胃不好,吃不得这样刺激的,不如还是叫厨子再补两个菜吧。”
王恕己摇头道:“我没甚胃口,吃什么也没滋味的,何苦为难别人,做这许多菜本就辛苦了,大晚上的把人喊起来,明日又要早起弄早饭——眼下我等也吃不完,再做更是浪费。”
又指着其中发黄菘菜道:“也不是全不能吃,我吃这个。”
说着果然夹了一筷子吃给三人看。
菘菜吸味,菜油、酱都是给足的,刚出锅时候其实一点也不难吃,但眼下放了半晚上,早变得水唧唧的不说,酱味都吸进去了,已经有些咸不拉几。
——这不怪张厨子,只怪众人回来得太晚,谁家做的焖菘菜都禁不住这么放。
吃进去了这一口菜,王恕己嘴上也不说什么,只连喝了几大口茶水,又默默压了两口饭,那筷子再举时候,再不敢去夹菘菜,而是在桌上逡巡一圈。
他正觉道道菜无处下手,就见侄儿从食盒里端出一个碗来。
那碗里半汤半菜,汤是浓白的,白黄相间的煎蛋和带一点淡淡粉色的猪肉半躺在汤里,又有几只大长枣丸子样的东西才露尖尖角,撒了些葱,半翠不绿的,也是放久了,但看起来还是努力地做着清新点缀。
这菜看着倒像是他的肠胃能吃。
王恕己给自己盛了一勺进碗里,就饭吃了一口。
这一口他嚼了好一会。
一旁那属官体贴得很,见状忙道:“发副,您既然脾胃不好,最好还是莫要勉强,下官看后厨还有菜,您体恤那厨家,不好叫他起来,不如我让人把这菜煮涮煮涮”
说着作势就要端托盘叫人。
王恕己嘴里嚼着东西不好说话,却是忙举着筷子摆手,等咽了,才忙道:“不必,不必,这个菜就不错,很合我这胃。”
说着,他快快又往自己碗里盛了一勺。
这一勺里头正有一个虾枣。
那虾枣乃是轻炸,外层炸的那一层只是微微焦黄,又因在汤汁里久泡,吸了一点点汤。
肉汆蛋汤固然是鲜甜的,但这虾枣却是纯虾肉所做,除了鸡蛋清,连粉也没有加,此时咬下去,那口感弹而紧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