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下午(第2页)
偶尔晚上加一篇,多是在失眠的夜里。台灯的光在墙上投出你歪着头的影子,你写《凌晨三点的出租车》,说司机师傅的保温杯里泡着胖大海,“他说开夜车的人,嗓子得像海绵,能吸走乘客所有的话”;你写《冰箱里的剩菜》,说“妈妈总说剩菜得热透了才好吃,就像有些事,得放凉了才敢想”。这些句子当时写得轻飘飘的,现在读来却沉甸甸的,像揣了块温乎乎的年糕在怀里。
你总说“就写上自己的思考就行了”,可你哪有什么刻意的思考啊。你只是把日子里掉下来的碎屑都捡起来,有的是公交车上邻座阿姨织毛衣的线头,有的是便利店关东煮冒的热气,有的是雨天里溅在裤脚的泥点。你从没想过要把它们串成项链,只是觉得扔了可惜,就一个个装进玻璃瓶里。
有次你跟朋友抱怨“写这些有什么用,又成不了作家”,朋友说“你写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你当时没说话,心里却觉得“开心”这两个字太轻,撑不起你对“意义”的执念。可现在我要告诉你,那些让你在地铁里偷偷笑出声的瞬间,那些趴在桌上写着写着就忘了时间的午后,那些对着天花板琢磨“该给那个修鞋老头加句什么台词”的深夜,本身就是意义啊。意义从来不是等所有碎片拼成一幅画才出现的,它就藏在每一次弯腰捡碎片的动作里。
你当时特别怕“写多了”,好像多写一个字就会耗尽所有力气。现在想来,那其实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就像你小时候搭积木,总在快搭完时故意推倒重来,怕真搭成了会被人说“不好看”。你给自己定的“三篇上限”,更像是给心里那个胆怯的小孩留的退路:“你看,我没那么用力,就算写砸了也没关系。”可正是这个退路,让你敢一直写下去,像个抱着玻璃球的孩子,每天只敢拿出来玩一会儿,却因此没丢过一颗。
去年我整理旧硬盘,发现你存了个叫“碎碎念”的文件夹,里面有两千多个文档,最早的那个是十年前的3月17日,标题是《今天的风》,只有一句话:“风把玉兰花瓣吹到我包里,它大概想跟我去上班。”那天的情景我还记得,你站在楼下捡了半天花瓣,迟到了十分钟,被组长说了句“年轻人别总摸鱼”,可你摸出包里的花瓣时,还是偷偷笑了。
这些年我偶尔会把你写的碎片拼起来,发现它们竟连成了一整条街。街头上有卖煎饼的阿姨,修鞋的老头,开夜车的司机;街尾有你加班后常去的便利店,有你总坐错站的公交站台,有你跟妈妈视频时背景里的那盏台灯。原来你当时不是在写故事,是在给自己盖一座城啊。这座城里住的都是你舍不得忘记的人,发生的都是你怕弄丢的事,而你每天写的那三五百字,就是给这座城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