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莲青山 作品

第第200章 突来的消息

秋后的日头沉到西山顶,把许前进家的院墙染得金红透亮,连墙根下的狗尾草都裹着层暖光。许前进刚把最后一筐晒干的玉米倒进仓房,木锨柄还沾着点玉米粒,就瞥见院门口立着个熟悉的身影——老许头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颤巍巍地站在那儿,灰布褂子下摆沾了圈路边的草屑,手里紧紧攥着个皱巴巴的蓝布包,布包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老叔,您咋来了?”许前进赶紧放下木锨,大步迎过去,鞋底蹭过院心的水泥地,带起点细土,“这不上不下的时辰,不年不节的,您来我家有啥事儿?快,你快请进,屋里说话。”他伸手想扶老许头的胳膊,却被老人轻轻摆了摆手——老许头虽已近八十岁,腰杆却还挺得笔直,只是腿脚慢了,每走一步,拐杖都要在地上顿一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俩人进了堂屋,许前进把桌上的搪瓷缸子拎到灶房,用热水涮了两遍,又从灶台上拎过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暖壶,给老许头倒了杯热茶。热气裹着茶叶的清香袅袅升起,在杯口凝成一层薄薄的白雾,慢慢散开。“您喝口茶暖暖身子,”他把茶杯往老许头面前推了推,指腹蹭过杯沿的细瓷,脸上带着熟稔的笑意,“您可是稀客,平时请您来都请不动的,今天咋有空过来了?”

老许头没碰茶杯,只是攥着蓝布包的手又紧了紧,指关节被勒得泛出青白。他抬眼扫了圈屋里的摆设——墙上挂着许先进儿子的奖状,桌边放着半袋没吃完的花生,都是寻常农家的模样。可他看了没两秒,又低下头,目光落在杯里晃荡的茶叶上,像是在跟那些沉浮的叶片较劲。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又哑又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前进啊,我是想跟你说个事,憋在我心里几十年了。”

许前进愣了愣,随即在老许头对面的矮凳上坐下,凳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您说,”他身子往前倾了倾,“啥事儿能让您憋这么多年?”

“那时候,村里提拔大宝当石艺厂厂长,你还记得不?”老许头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像是怕被窗外路过的人听见,“那年大宝刚四十出头,你才三十多岁,天天跟着他跑前跑后,帮着收拾厂房、登记设备,忙了大半个月没歇着。我看着你实诚,对人又热心,就想把这事告诉你,可那时候族里的好多老人也还没走,他们俩在村里说一不二,我怕说了惹祸上身,也怕连累了你,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事情啊,远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再因为我这一说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许前进心里“咯噔”一下,泛起股莫名的不安——老许头说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宋老板别了石艺厂另开新公司,大宝说啥也要承包石艺厂,最终让许大宝如愿以偿当上了厂长。这么多年过去,老许头突然提这事,还牵扯到早已过世的族长和九爷,到底是什么秘密?他端起自己的搪瓷缸子,喝了口凉透的茶水,试图压下心里的疑惑:“老叔,都这岁数了,还有啥不能说的?您有话就明说,我听着。”

老许头这才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盯着许先进,那目光又深又沉,像是要穿透他的脸,看到他心里去。“我来呢,是想告诉你身世的事。”

“身世?”许前进手里的搪瓷缸子猛地顿了一下,杯里的凉水洒出来几滴,落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他却没察觉。他打小就知道自己跟村里其他孩子不一样——别家的孩子逢年过节能跟着爹娘去姥姥家,带回糖和新衣裳,可他从来没有。娘还在世的时候,他问过好几次“姥姥家在哪”,娘要么低头绞着衣角不说话,要么就抹着眼泪说“早没人了”,村里人也都默契地不提这事,像是那是个不能碰的忌讳。

“你也知道,你打小就没走过亲戚,对吧?”老许头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同情,“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你姥姥姥爷家在哪里,村里人没说过,你娘也没跟你说过。我呢,最近几天总咳嗽,夜里睡不着,知道自己快进棺材了,眼瞅着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再不说,怕是没机会跟你说了。”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沧桑,“你对我们家好,前段时间我老婆子中风,是你开着车,冒着雪把她拉到镇上医院;夏天我家屋顶漏雨,是你带着人来帮忙苫草、补瓦片,还不要一分钱。我不告诉你,心里不安,也对不起你娘当年偷偷跟我托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