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依 作品

第276章 叙旧谋差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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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茶盏轻轻搁下,釉面水波纹晃了晃,"原也想着,这世上除了亲哥哥,便只有两位表兄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林允泽执起银匙拨弄着茶沫,忽的抬眼:"盛家二郎怎的没陪你归京?"

"他在父亲手下做着督粮道的差事," 陆言卿垂下睫毛,鸦羽似的阴影覆在眼睑,"虽是个小官,却也得每日点卯理事。好在他待我不算薄,侯府出事那年,多少人避之不及,他却依旧待我如故。后院两个姨娘也还算安分,每月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倒不曾惹出什么是非。"

林景泽拿起金丝楠木折扇把玩道:"听闻盛大人膝下子嗣繁茂,单是嫡出便有四子三女,旁支庶出的更是不在少数,妹妹在那深宅大院里,可曾受了委屈?"

话音方落,陆言卿眼圈已漫上薄红,恰似雨打海棠般泫然欲泣。她喉头微哽,抬手用帕子按在眼角:"这世间... 怕也只有兄长们还惦记着我这位孤女了..."

声线带着未散的呜咽:"两位叔伯早已分府另过,祖父祖母跟着公爹住在老宅。单说公爹这一房 ——"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绞着帕角流苏,"算上各房妻妾子嗣,少说也有五十余口人,亏得是五进的大宅,不然真要叠着住了,好在婆母为人极好,从未因陆家败落就苛待我。"

林景泽闻言颔首,折扇轻敲掌心道:"如此便好。盛家人口庞杂如蛛网,你若有需要帮扶之处但说无妨。只要不违王法朝纲,我自当鼎力相助。"

陆言卿等的正是这话,眼圈霎时染作胭脂色,指尖将软帕绞得发皱,声若细弦道:"不瞒二位兄长,眼下确有件事要劳烦三哥..."

她坐直身子时,鬓边步摇的珍珠璎珞轻晃,素手抚过茶盏边缘继续说道:"便是三妹妹夫家表姨的侄儿,原在明州私窑司掌窑务。去年窑厂崩塌出了人命,窑主卷了银两连夜遁走,只留他一人赔补死伤家属,早已将家底赔得精光。"

说罢抬眸望定林允泽,睫羽上似凝着晨露,"听三妹妹说他从十二岁跟师父学烧瓷,龙窑火候、釉色配比样样精通,只是地方牙行压价太狠,连糊口都难。想着京中若能谋个官窑差事,也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林允泽闻言眉峰微蹙,将要开口,陆言卿声音里添了几分哽咽:"我原是不肯应的 —— 自舅舅舅母流放岭南,两位兄长撑持门户何等不易,三哥从翊麾校尉做到如今工部侍郎的位置,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

她指尖摩挲着腕上白玉莲花镯,那莹润光泽映得面色越发苍白,"只是三妹妹待我不同:初嫁盛家时,大嫂仗着是婆母娘家侄女,总嫌我侯府出身压她一头,生怕我越过她去抢了管家之权,动辄指桑骂槐。我在淮安举目无亲,只能忍气吞声,是三妹妹听不下去,当着公婆的面与大嫂理论,闹得阖府皆知,最后公婆罚了大嫂半年月例,才算平息。"

说到此处轻轻拭泪,珍珠耳坠随动作晃出细碎光影:"后来侯府被抄,府里那些势利眼的奴才见我落魄,暗地里没少嚼舌根,又是三妹妹拿藤条抽了那起子多嘴的,护着我在盛家站稳脚跟。"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海棠花瓣,叹道:"如今她嫁去奉天,听闻我回京祭祖,特意修书相托。我若连这点事都推三阻四,往后还有何颜面与她姐妹相称?"

话音未落,那滴悬在睫尖的泪终于坠下,一身珠光玉影在光影下更显得弱柳扶风,教人见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允泽执起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指节轻叩着桌案沉吟道:"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做主。前年官窑出了些岔子,如今工部营缮司管得极严,别说寻常荐举,便是五品以上官员递牌子,也得先查三代履历。"

茶烟袅袅中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扫过陆言卿腕间的白玉镯:"你说的那明州匠人,可有烧制过御窑款识的底册?或是得过哪个窑口的师匠举荐?如今进官窑不仅要验手艺,更要查身家清白 —— 去年有个捏坯匠人因父亲酒后伤人,刚入窑厂三日便被撵了出去。"

陆言卿指尖的帕子骤然攥紧,珊瑚珠流苏在袖底轻轻震颤。她垂眸望着杯中晃荡的茶汤,盏底沉水香的涟漪映得眸光忽明忽暗:"实不相瞒,那匠人原是江南 ' 玉泥坊 ' 的掌窑师傅,当年曾跟着周老爷子参与过宁德年间的贡瓷烧制。"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油纸包,里头是半片青釉瓷片,"这是他三年前烧的仿官釉残片,三哥可瞧瞧釉色开片。"

林允泽探身接过瓷片,对着窗棂透进的光线细看 —— 那釉色如雨过天青,冰裂纹路细若蛛网,边缘竟泛着淡淡金红色。他指尖摩挲着片底隐约的指痕,问道:"宁德年间的掌窑匠人... 莫不是周孝千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