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未来（5）
“没办法，男人在外打战好几年，怎么能忍住不偷腥，这个小三也有本事，竟然真敢背着男人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来一出认祖归宗。”
“这件事，可是联邦成立时的最大笑话，谁能想到，外出打战的将军，带着小三和孩子回来了。”
“可惜是个女孩，要是男孩，估计还真就成了！”
人群渐渐散开。
议论声渐小，一道极致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
安雅蜷缩在地上，埋头痛哭，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抽搐。
她不明白。
她听到哥哥说出自己的志向，爸爸开心大笑，所以，她也学着哥哥说了一样的话，她也想让爸爸开心啊，她想让爸爸多看看她，可是，为什么，爸爸和妈妈都很生气呢？
她也想被爸爸接送上学；她想和爸爸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想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和其他小孩子一样，逛街的时候在父母的手里荡秋千……
她，只是想有个爸爸啊！
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子吗？
“我的孩子……呜呜呜，很疼吧……对不起……”安茹将安雅搂在怀里，两人在来来往往的人行道上抱头痛哭，任由烈日晒在筐里的粽子上，加速变质。
安雅辍学了。
老师多次上门，安茹均以家里条件差，出不起学费书费等理由，将其拦在门外。
不想让这个成绩优异的孩子被耽搁，学校主动提出学费书费全免，并每个学期发放奖学金，仍然被安茹拒绝，并对外声称，家里需要安雅打工，补贴家用。
安雅默默听着班主任的脚步声远去，将手里的纸叠成元宝，这种元宝一个可以卖两分钱，她已经失去爸爸了，不想再没有妈妈。
“小雅。”安茹来到女儿身旁，将其揽在怀里，哽咽：“别恨妈妈……”
“嗯。”安雅乖巧点头：“妈妈，我马上就要叠第五百个，又帮家里赚了十块钱呢~”
安茹泪如雨下：“妈妈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这件事不知道被谁传到了网上，很快，妇联、教育局什么的纷纷派人来了解情况。
无奈之下。
安茹只能最终点头，同意安雅继续上学。
去学校的前一晚，昏暗的白炽灯下，安茹跪在自己女儿面前，苦口婆娑哀求：
“小雅，妈妈知道你聪明，就当妈妈求你了，在学校里混混日子就好了，不要真的去学，不要有什么梦想，不要拔尖，老老实实当个普通的女孩好不好……”
安雅不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学习都变成是错的，不明白女孩子和男孩子之间为什么有这么大差距，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妈妈，她只能麻木点头。
自此，安雅的成绩一落千丈。却又总是卡在刚刚及格的分数线附近。
安雅不后悔。
因为，妈妈脸上的笑容，终于恢复了！
一年又一年。
安雅渐渐长大，习惯了没有爸爸的生活，也理解了大家为什么总会对她指指点点，谁让妈妈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呢？
那份因小孩子不懂事而对爸爸的仰慕，深深埋在心底，也随着岁月，逐渐发酵变酸。
苏振山从清北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联邦，苏家设宴庆祝，她兼职当服务员在宴会端盘上菜，看着爸爸对哥哥大肆赞扬，眼里满是自豪。
苏振山结婚了，娶的媳妇是一个和苏家门当户的女人，叫刘雯，嫂子很漂亮，人也很温柔，婚宴上，她再次兼职服务员，看着爸爸将哥哥和嫂子的手放在一起，流下激动的泪水。
苏振山有孩子了，是个女孩，她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去婴儿房看一眼，待脚步声临近，她连忙躲到门后，从门缝里，她看到爸爸抱着自己的小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苏振山一路高升，被派遣至河津任区长，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她远远站在机场的检票口人群中，看着爸爸和哥哥拥抱，眼里满是不舍和期待。
她就像一个小丑，活在苏家的背景板之下，只为了衬托苏振山一家人有多么幸福。
“明明……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安雅紧紧咬唇。
抑住内心的忿怨，夜色下，安雅拨通电话：
“大哥。”
“哦，安雅啊，什么事？”
“我好无聊，打电话找你瞎聊天，哥你在干嘛呢？”
“当然是工作，你是不知道河津这群家伙有多么想赶走我，你要是能来帮我就好了！”
“我就一个高中文凭，哪里能帮得到你。”
“别开玩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考试故意只写最难的题，所有送分题一律空着，要不是去学校看望老师，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安雅声音不自觉放低：“妈妈说，女孩子读书没用，爸爸也不喜欢我读书……”
“那你还问我借清北大学的电子图书馆登陆账号？”
“我……”
“你参加《蒙面辩论王》那期我看了，很优秀，要是你来帮我，咱们兄妹俩一定能将那些碍事的石头全部踢开！”
“我当服务员挺好的……”
“爸和你妈都老了，那些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早晚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总不能一辈子当服务员吧？不光是对你的不公平，更是对你肚子里知识的不尊重！”“哎呀哥，别说我了，聊聊你呗，就当是给我提前一下工作内容，万一我改主意呢？”
“行，你也帮我分析分析，不过，事关河津政要机密，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哪怕是你母亲也不能告诉，明白吧？”
“知道知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是这样，河津如今被四个大家族………………”
两人畅谈许久，挂断电话。
安雅嗤了声：
“说的自己和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似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犯错的男人，工作那么忙，还有心情明天去郊游？呵，怕不是和人约好要进行不可告人的交易吧！”
网络上，依次搜索出河津四个家族的公司前台电话。
拨通。
“喂……苏振山明天上午去郊游，目的地是鸡邙山，跟着一起去看一定会拍到很有意思的画面……我是谁……一个热心市民罢了……把消息传给你们主子就是了，爱信不信。”
连续四个电话，通话内容一模一样。
待挨个通知完毕，安雅嘴角勾起，轻嗤：
“爸，你不是喜欢儿子嘛，你不是以苏振山为傲嘛，那我倒要看看，你儿子的丑闻被公布于众时，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次日。
在酒店端了一整天盘子的安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刚进门，只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一脸担忧。
安雅心里一喜，故意问：
“妈，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电视剧播出时间吗？怎么没开电视。”
“苏家……你大哥出事了！”
“出事不是很正常嘛，这年头，哪个当官的不贪，大哥又是封疆大吏，被人抓到贪污把柄——”
“你大哥一家人出车祸了。”
“什么？”安雅换鞋的动作一僵。
“你嫂子当场没了，你大哥和小菲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据说是一个大卡车突然窜出来——”
“不，这怎么可能！”安雅歇斯底里：“怎么会是车祸，明明只要拍个照就能让他倒台，为什么要杀人，嫂子人那么好……”
安茹满眼不可思议。
起身，走到自己女儿面前，一字一顿：
“小雅，你老实告诉我，这次车祸，和，你，有，没，有，关，系！”“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
啪！
一道巴掌狠狠扇过来。
脸上和当初卖粽子时一样痛，只不过，这次，安雅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考虑痛不痛的问题了。
安茹厉声：“你，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妈，我只是告诉他们大哥明天去郊游，我只是想让大哥出丑闻，没想让……”安雅哽咽：“你也是爸的老婆，我也是爸的孩子，凭什么我们连苏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二十年来一直和小丑一样被人指指点点，我只是想——”
“啊啊啊啊啊啊……”
安茹哭嚎如同疯子一样扑上来，撕扯着安雅的头发，指甲在安雅脸上肆意抓挠，仿佛复仇的厉鬼：“你想气死我吗！”
安雅只觉得脸上的肉好像被一寸寸扣下，剧烈的疼痛下，也管不了那么多，索性大喊：
“既然撞了，为什么不直接把大哥也撞死，这样爸爸也许就能将目光放回在我身上，明明都是他的孩子，凭什么我要过的这么委屈，二十年来，他一次也没来过我们家，就连大哥婚宴上，我站在他旁边端菜，他都没有认出我，他连我们长什么样子早就忘了。
他！不！配！当！一！个！父！亲！”
和安雅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同停下来的，还有安茹的发疯。
安茹缓缓松手，回到沙发上，低垂着脑袋，轻声：
“小雅，我知道你聪明，那些刚刚过及格线的成绩是你故意考出来哄我开心的，你的老师不止一次让我劝你好好考试，你能这么乖巧听话，我之前一直很欣慰。”
“没有爸爸，我不想也没有妈妈。”
安雅倚在门后，胸脯剧烈起伏。
再怎么吵架，她们也是母女，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
“嗯，你们历史课本上，每年必考的那道大题，是什么来着？”
“第四次世界大战。”
“是啊，第四次世界大战，全球584个国家参与，没有一处幸免，足足打了半个世纪，我们现在能吃饱穿暖的活着，真的很不容易啊。”
安雅撇撇嘴。
老一辈人就这样，动不动把当今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挂在嘴上。
“在历史课本上，苏正明出现在哪一章？”
“第四次世界大战，以苏正明攻克河津的高墙防御壁垒、敌人伪政权领袖龙鸠自杀而告终，蓝星最后一个敌对政权解体，联邦自从完成全球大一统，迈入和平发展新时代。”
“任谁有个出现名字在课本上是爸爸，都会很仰慕吧。”
安雅抿唇不语。“傻孩子。”安茹叹了口气：“我当初就是被苏正明从河津带回来的，接下来，让我给你讲讲那些历史课本上不曾写过的事情吧，那些我答应过苏正明，哪怕死，也要带到坟墓里的秘密。”
……
……
轰，轰轰！
河津。
一门门大炮在远处对着高墙发射，炮火声震天。
一道身影屹立在城墙顶端，看着远方密密麻麻的军阵，眉头拧起。
旁边的秘书小跑而来，手里捧着一个屏幕亮起的电话：
“龙首，苏正明又打电话来……”
“劝降么？”男人嗤了声，随手拿起电话，接通。
苏正明惊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咦？竟然真的接电话了？看来谈和有希望——”
龙鸠冷哼打断：“苏正明，别做梦了！”
“哎呀，你怎么还是这个死性子，除了河津，联邦已经实现全球统一，你一个人非要硬挺，这不是开历史倒车嘛。”
“什么狗屁联邦，不就是把现在的问题推给后人，联邦制根本没法解决肤色和民族问题！”
“起码，可以让蓝星从半个世纪的战乱中结束，不是吗？”
“那第四次世界大战有什么意义？为了让一些人用战功坐上更高的位置吗？我龙鸠是为了让蓝星所有人不再因为政体产生冲突，才参加战争的！”
“你总得为河津里的群众想想，听说，你也快有孩子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考虑一下吧。”
龙鸠脸色瞬间变冷。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的贴身秘书。
转身，一刀割开秘书喉咙，将其从城墙上推下去，对着电话冷声：
“苏正明，我的导师、我的同志，全都为了民主制而牺牲，我龙鸠，就算战死在河津，也要死守这仅剩的民主制果实！
联邦早晚演变成割据，势必会有第五次世界大战，那个时候，牺牲在这次战争里的人，岂不全都白死了！
我龙鸠，做不出用战友换官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