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冰海黑石

旅程本身,就是一场在刀锋上行走的死亡芭蕾。

睦没有使用任何便捷的交通方式。

她利用几个精心准备的、互不关联的次要假身份,如同幽灵般在双方犬牙交错的战场边缘游走。

她有时是一个穿越封锁线、去前线寻找失踪丈夫的绝望农妇(脸上涂着刻意制造的污垢和冻伤痕迹,眼神麻木绝望);

有时是一个走私稀缺药品和烈酒的黑市小贩(眼神闪烁,动作鬼祟);

有时又是一个为“民间志愿者组织”(实为哈夫克情报机构外围)运送“人道主义物资”的卡车司机助手(穿着臃肿的棉衣,沉默寡言)。

她穿越了被炮火反复犁过、遍布弹坑和废弃战壕的焦土,寒风中夹杂着未散尽的硝烟和尸体腐败的微弱气息。

她躲过了gti巡逻队的盘查,也避开了哈夫克前线部队可能带来的麻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战线附近出现,本身就极度可疑)。

她蜷缩在冰冷的、散发着牲口气味的货车车厢里,听着外面炮弹的呼啸和爆炸的闷响,如同听着一首遥远的安魂曲。

她睡在废弃的农舍、漏风的谷仓,甚至冰冷的雪窝里,靠着压缩饼干和融化的雪水维持生命体征。

每一次身份的切换,每一次危险的擦肩而过,睦都执行得如同精密的机器。

恐惧、紧张、疲惫……

这些人类应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她那层厚厚的、名为“若叶睦”的冰壳隔绝在外。

她只是执行指令,活下去,抵达下一个节点。

当她终于踏上俄罗斯腹地相对“安全”的领土(当然,远离东线哈夫克控制区),以正式身份出现时,她身上已经浸透了西伯利亚的寒风、战场的硝烟和底层挣扎的粗粝气息。

这不再是伪装,而是这段地狱旅程在她身上烙下的、最真实的“背景故事”。

很快,就来到了莫斯科,内务部(mvd)中央惩戒人员培训与考核中心。

这里的气氛与战场边缘的混乱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

巨大的、苏联时代遗留下来的灰色水泥建筑群,如同沉默的巨兽盘踞在莫斯科郊外。

高耸的围墙、缠绕的铁丝网、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以及门口荷枪实弹、眼神锐利、身着外骨骼的卫兵,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制度化的压迫感。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旧军靴、劣质烟草和一种疲惫绝望混合的味道。

穿着统一深蓝色训练服的男男女女——

来自俄罗斯各地惩戒机构的候选者或需要再培训的看守

——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走廊、食堂和巨大的训练场里。

他们大多身材粗壮,神情或麻木,或凶狠,或带着小官僚特有的刻薄。

睦相对矮小且带着明显东方特征的身影,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羊群中混入了一只沉默的乌鸦,立刻引来了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

“看哪,远东来的小黄皮猴子!”

一个满脸横肉、胳膊上纹着双头鹰的光头壮汉在食堂排队时故意撞了她一下,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伏尔加口音,“就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北极的风?别是去给那些‘冰点’的疯子囚犯当暖床娃娃的吧?哈哈哈!”

周围的几个男人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睦只是微微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油腻的餐桌边缘。

她没有抬头,没有争辩,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默默地捡起被撞掉的、装着寡淡红菜汤的廉价塑料餐盘,走到水槽边,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洗干净,然后重新去窗口打了一份。

整个过程沉默得可怕,仿佛刚才的羞辱发生在另一个维度。

她端着餐盘,找了一个最角落、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小口地、机械地吃着,对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

她的沉默和逆来顺受,反而让那些挑衅者感到无趣,很快转移了目标。

但考核是残酷的,不会因为沉默而放过任何人。

体能考核:背负三十公斤装备在模拟极地环境的低温冷冻室(零下25度)进行五公里强行军。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钢针扎进裸露的皮肤,厚重的防寒服也阻挡不了寒意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