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火葬场的骨头哀歌(第2页)
“白骨凑齐七块,鬼门就开了。”李承道的声音带着喘息,他往阵眼的洞口里扔了把糯米,立刻传来凄厉的尖叫,“现在已经四块了,再找三块……”
“找什么?”林婉儿突然打断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从墙上掰下的白骨,“找这些吗?”她把骨头举到灯光下,骨头上的纹路里嵌着根黑线,细得像头发,却泛着金属的冷光——和她解剖新负责人白骨时,从骨髓里挑出的黑线一模一样。
李承道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扑过来想抢夺白骨,却被林婉儿侧身躲开。她顺势将骨头往地上摔,骨片四溅中,那根黑线弹了起来,像蛇一样缠上李承道的脚踝。
“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吼,脚踝处的道袍迅速被血浸透。林婉儿看得清楚,那黑线正往他皮肉里钻,所过之处,皮肤立刻变得像枯树皮,裂开细密的口子,露出底下泛着黑的骨头。
赵阳这时终于从惊恐中缓过神,他抄起墙角的消防斧,大吼着朝那焦黑身影砍去。斧头劈开皮肉的闷响里,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黑血溅了他一脸,滚烫的,带着股铁锈味。
“别砍!”林婉儿喊出声时已经晚了。那具尸体被劈成两半的瞬间,胸腔里滚出堆东西——不是内脏,是团缠在一起的白骨,每块骨头上都刻着数字,“一”“二”“三”“四”赫然在列,最底下压着片指甲,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赵阳的斧头卡在骨堆里拔不出来。他低头去拔的瞬间,那片红指甲突然弹起来,贴在他的眼皮上。刺骨的寒意顺着眼球往里钻,他眼前突然闪过片火海——1943年的乱葬岗,穿着道袍的人举着火把,将哭喊的村民赶进坑,坑底的白骨堆里,伸出无数只手,抓着活人的脚踝往下拖。
“呕——”他猛地干呕起来,指甲已经钻进眼皮半寸,留下道血痕。林婉儿扑过去掰开他的手,镇魂铃的碎片还攥在她掌心,此刻突然发烫,烫得她不得不松手,碎片掉在骨堆上,竟“滋啦”冒出白烟,那些刻着数字的骨头开始融化,像块块烧软的蜡。
洞口里的哭喊越来越响。林婉儿探头往下看,洞不深,底下铺着层厚厚的骨灰,骨灰里埋着些东西——锈掉的手术刀、折断的针头、还有个老式听诊器,金属听筒上缠着缕长发,正是二楼栏杆上挂着的那缕。
“张医生在解剖时发现了这个。”她捡起听诊器,听筒里突然传来心跳声,“咚咚”的,很慢,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随着心跳声,骨堆里融化的蜡状物开始凝聚,慢慢变成只手的形状,五指张开,缺了根小指。
李承道这时已经挣脱了黑线,他的脚踝肿得像馒头,青黑色的血管爬到小腿上,像藤蔓缠着树干。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骨头摩擦的声响,“那是骨母的手,每凑齐一块骨头,它就长一分。”
“骨母到底是什么?”林婉儿追问,手里的听诊器突然传来女人的叹息,“你说1943年的瘟疫,根本不是天灾,对不对?”
李承道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脸上的皱纹里渗出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道袍上,晕开朵暗红色的花。“不该问的别问。”他的声音又变回了砂纸磨木头的质感,“今晚必须找到第五块骨头,否则……”
话音未落,洞口里突然伸出只手。不是融化的蜡手,是只真正的手,皮肤苍白,指甲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正死死抓着赵阳的脚踝。赵阳吓得浑身抽搐,却发不出声音,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个玉镯,玉镯的裂缝里,嵌着块细小的骨头渣。
“是刘护士!”赵阳终于喊出声,声音破得像被撕开的纸,“她上周说要去骨灰室拿东西,就再也没回来!”
林婉儿的目光落在玉镯上。那是只廉价的假货,地摊上十块钱三个的那种,但裂缝里的骨头渣在绿光下泛着冷光,和她玉佩里的灰烬是同一个颜色。她突然想起母亲的话——当年家里着火时,她戴的玉镯也裂了,裂缝里卡着点东西,母亲没来得及说是什么。
骨堆里的手突然指向洞口。林婉儿顺着它的方向看去,洞口边缘的骨灰里,露出半截小指骨,骨头上刻着个“五”字,笔画里的黑线正在蠕动,慢慢往“四”字的骨头上爬。
哀歌的调子又变了,这次带着明显的笑意。那个焦黑的身影虽然被劈成了两半,却还在动,上半身拖着下半身往洞口挪,白大褂的碎片挂在骨头上,像面残破的旗子。
赵阳的眼皮已经肿得睁不开了,那片红指甲还嵌在肉里,透过缝隙,他看见洞口里的骨灰开始沸腾,冒出无数只手,都在抓挠着往上爬,每只手的指骨上,都刻着模糊的数字。
“它在找小指骨。”林婉儿突然明白过来,她抓起地上的消防斧,斧刃上的黑血还在往下滴,“张医生发现了骨母的秘密,被灭口了;刘护士看到了真相,也被拖进了洞里……”
她的话没说完,洞口里突然喷出股黑液,溅在墙上的黄符上。符纸瞬间变黑,阵眼的光弱了下去,哀歌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人耳膜生疼。李承道突然扑过来推开她,自己却被黑液淋了半边身子,道袍“滋滋”冒烟,露出底下的皮肤已经变成青灰色,像块泡发的腐肉。
“走!”他吼着将林婉儿往楼梯口推,自己却转身冲向洞口,“去找钱老板,他知道第五块骨头在哪!”
林婉儿被推得踉跄,回头时正看见李承道跳进洞口。那些抓挠的手瞬间抓住了他的道袍,将他往下拖,他的道袍下摆被撕开,露出后腰上的胎记——不是寻常的青记,而是个模糊的符咒图案,和墙上褪色的那道一模一样。
赵阳还在尖叫,那只戴玉镯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指甲刮过裤子,发出“沙沙”声,像在数着骨头的节数。林婉儿抓起消防斧砍过去,斧头却在碰到玉镯的瞬间弹开,震得她虎口开裂,血滴在斧刃上,竟被吸收了进去,斧刃泛起层红光。
“快走!”她拽起赵阳往楼下拖,对方的身体烫得吓人,眼皮上的红指甲已经完全钻进肉里,露出的眼白上,爬满了青黑色的血管,像张蜘蛛网。
跑到办公楼门口时,林婉儿回头望了眼。二楼的绿光已经变成了血红,洞口里的哭喊变成了整齐的吟唱,李承道的声音混在其中,断断续续的,像在念什么咒语。骨堆里的那只手已经长全了五指,正缓缓抬起,指向焚化炉的方向。
夜风卷着纸灰扑在脸上,林婉儿突然想起钱老板。那个肥头大耳的药材商,三天前还来百草堂收过药,当时他的袖口沾着点黑灰,她以为是烧柴的灰,现在想来,那灰的颜色,和焚心苑的骨灰一模一样。
赵阳的体温越来越高,开始胡言乱语。他反复喊着“骨头”“火”“别唱了”,眼白上的血管已经爬到了瞳孔边缘,像要把黑色的瞳仁整个吞掉。林婉儿的玉佩烫得像块烙铁,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玉佩的裂缝往外爬,冰凉凉的,像条小蛇,钻进她的脖颈。
焚化炉的烟囱在夜色里像根指向天空的白骨。林婉儿拖着赵阳往那边走,脚下的地砖突然松动,踢开一看,底下埋着些小孩的鞋,都是崭新的,鞋里塞满了骨灰,其中一只鞋的鞋底,刻着个歪歪扭扭的“五”字。
哀歌的声音从烟囱里飘下来,这次听得真切,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唱着:“烧烧烧,烧骨头,凑不齐,就烧头……”
林婉儿的后颈突然一凉。她猛地回头,月光下,焚化炉的铁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缝里伸出只手,抓着根小孩的肋骨,骨头上的黑线,正慢慢往“五”字的鞋上爬。
焚化炉的铁门缝里渗出血珠时,林婉儿正拖着赵阳往停尸房挪。他的体温烫得能煎鸡蛋,眼皮上的红指甲已经完全钻进肉里,只留下道弯月形的血痕,像第三只眼睛。
“师姐……冷……”赵阳牙关打颤,冷汗浸透了黑色劲装,贴在背上显出嶙峋的骨形。他突然抽搐起来,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的砖缝,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灰——那灰里混着细小的磷火,在他掌心明明灭灭,像群被困的萤火虫。
林婉儿的后颈越来越凉。那枚裂了缝的玉佩正往下淌水,不是汗,是黏腻的黑液,顺着脊椎滑进旗袍领口,留下道冰冷的痕迹。她转头看向焚化炉,铁门已经开了大半,里面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出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往炉里添东西。
是钱多多。
他那件藏青色绸缎马褂被火星烧出了好几个洞,肥硕的背影抖得像筛糠,手里抓着的东西在火光中泛着白——是根尺骨,骨头上还缠着点碎布,看料子像是护士服的布料。
“钱老板!”林婉儿的声音劈了个叉。镇魂铃的碎片还攥在掌心,此刻烫得像块烙铁,逼得她不得不松手。碎片掉在地上,弹了三下,正好落在赵阳抽搐的手指旁,那微弱的铜光突然亮起,照出他手腕上的红疹子已经连成了片,形成个模糊的符咒。
钱多多猛地回头,脸上的肥肉挤成了团,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看见林婉儿的瞬间,突然怪叫一声,把手里的尺骨往炉里一扔,转身就想跑,却被什么东西拽住了马褂后领,硬生生拖回了炉前。
林婉儿看清了那东西——是只脚,从焚化炉底下伸出来的,穿着双红色绣花鞋,鞋头已经烧化了,露出半截惨白的脚趾,趾甲涂着剥落的红漆,正死死勾着钱多多的马褂。
“别、别找我……”钱多多涕泪横流,肥手乱挥,打翻了炉边的煤桶,黑煤块滚了一地,露出底下埋着的东西——堆小孩的骨头,每块都被钻了个小孔,用红线串在一起,像串狰狞的佛珠。
赵阳突然停止了抽搐。他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皮上的血痕裂成了两半,露出底下的眼睛——眼白已经完全变黑,瞳孔里映着焚化炉的火光,正缓缓吐出几个字:“第五块……在他肚子里……”
这声音不是赵阳的。尖利,干涩,像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板,听得林婉儿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她突然想起李承道跳进洞口前的话——钱多多知道第五块骨头在哪。原来不是知道,是藏着。
钱多多的脸瞬间褪成了死灰色。他捂着肚子瘫坐在地,马褂的前襟鼓鼓囊囊,隐约能看见个硬物的轮廓。“不是我……是他逼我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肥硕的手指指向焚化炉,“李老道说,把这东西藏在肚里,能镇住……镇住那东西……”
炉里的火光突然变绿了。那根被扔进去的尺骨不知何时又滚了出来,骨头上的黑丝线正慢慢变长,像条毒蛇,顺着地面游向钱多多的肚子。林婉儿突然注意到,那尺骨的断面不平整,像是被人硬生生咬断的,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肉渣。
“是刘护士的骨头。”林婉儿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想起办公楼走廊里那缕缠着发卡的长发,想起洞口里那只戴着假玉镯的手——刘护士失踪前,确实说过要去库房找根丢失的尺骨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