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第2页)
离开医疗点,林泰又去物资发放处领补给。负责发放的是个姓王的老兵,脸上满是皱纹,眼角的疤痕是老枪伤留下的印记,他一看到林泰就笑着摆手:“林班长来啦!早给你留好东西了。”
说着从身后的木箱里拿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新军装和一个帆布补给袋,“新军装是刚从后方调过来的,布料厚实,能抗冻,还有两盒压缩饼干、一壶热水,你先拿着垫垫肚子,晚上炊事班做白菜炖粉条,管够!”
林泰接过新军装,深绿色的布料带着仓库里的干燥气息,边角还带着折痕,领口的纽扣锃亮,没有一丝磨损;补给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除了压缩饼干和热水壶,里面还藏着一小包感冒药和三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 —— 锡纸被体温焐得发软,能看到里面深褐色的巧克力,那是上次缴获敌军物资时留的,算是难得的 “奢侈品”。王老兵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巧克力是我偷偷给你塞的,给兄弟们分着尝尝,苦是苦了点,能补充体力。” 林泰心里一热,攥着补给袋的手又紧了紧,连声道谢。
回到帐篷,林泰把新装备轻轻放在行军床上,先拿起自己的旧军装。那身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袖口和裤脚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的棉絮,胸前沾着的暗红色血痂已经发硬,肩膀处还留着弹片划过的破洞,边缘的布料被血浸透后又冻干,硬得像纸板。每一道痕迹都对应着一场生死瞬间:胸前这块巴掌大的血渍,是上次掩护张冲撤退时,敌人的流弹擦过他胸口留下的;胳膊上这个破洞,是在战壕里与敌军肉搏时,被对方的刺刀划开的;裤腿上的撕裂口,是翻越铁丝网时被勾破的……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些痕迹,像是在触摸那段硝烟弥漫的岁月,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旧军装叠成整齐的方块,放进背包最底层 —— 这不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他和战友们浴血奋战的见证,哪怕破了旧了,也绝不能丢。
换上新军装时,林泰动作格外慢,生怕扯到肩膀的伤口。新衣服大小刚好合身,厚实的布料裹住身体,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寒意,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不少。
他又拿起新领的步枪,枪身被擦得锃亮,枪管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枪托上还带着淡淡的机油味。他熟练地拉动枪栓,听着 “哗啦” 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像老朋友的问候,让他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几分。他检查了弹匣里的子弹,黄澄澄的弹壳排列得整整齐齐,刚好三十发;又摸了摸腰间的两颗手雷,确认保险销都牢固,才把枪靠在床脚 —— 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武器就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哪怕在后方休整,也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会在什么时候打响。
下午两点,连里的总结会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召开。临时搭起的木板台上,代理排长站在上面,他的军帽檐下还沾着雪粒,脸颊冻得通红,声音沙哑却格外有力,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头:“这次战斗,咱们连守住了阵地,打退了敌人三次大规模进攻!大家都拼尽了全力,没有一个孬种!特别是林泰小组 —— 在弹药不足、人员伤亡的情况下,死死守住了西侧防线,还用诡雷和机枪压制了敌人多次冲锋,为咱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立了大功!”
周围的战友们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有人还鼓掌叫好,可林泰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军靴,靴底还沾着战场上的泥雪,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连长倒下时的模样 —— 连长趴在掩体后,胸口的弹孔还在渗血,手里紧紧攥着望远镜,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还在盯着前方的敌人;还有小组里那个刚入伍半年的新兵小陈,最后留在雪地里的手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指缝里还夹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 这份功劳,是牺牲的战友们用命换来的,他实在没办法独自接受这份赞誉。眼眶微微发热,他赶紧低下头,用手蹭了蹭靴底的雪,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
会上,代理排长又宣布了休整计划,他拿起粉笔在木板上画着撤退路线,白色的粉笔灰落在他的军装上:“明天一早,咱们连后撤二十公里,到后方营地进行整编补充 —— 会有新的战友和物资过来,大家趁这段时间好好养伤,调整状态,后续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咱们。” 听到 “后撤整编” 四个字,林泰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 终于可以让兄弟们好好睡几天安稳觉,不用再在战壕里冻得发抖,也能给阵地补充足够的弹药和兵力。
散会后,林泰没有立刻回帐篷,而是朝着营地边缘的矮坡走去。那矮坡不算高,却能清楚望见前线的方向,雪地上的脚印歪歪扭扭,是之前巡逻战士留下的痕迹。
展大鹏、蒋小鱼和何晨光默契地跟了上来,四个人并肩坐在雪地上,背后是营地渐起的炊烟 —— 炊事班的烟囱里冒出灰白色的烟,裹着白菜炖粉条的香气,在寒风中飘出很远;眼前则是远处依然笼罩在硝烟中的前线,灰蒙蒙的烟雾像一块浸了墨的厚重纱巾,把战壕的轮廓遮得模糊不清,连夕阳最后的金辉都穿不透,只能在烟雾边缘染出淡淡的橘红,像给这片残酷的土地镶了道温柔的边。
雪地上的残雪还没化透,表层结着薄冰,冰凉的寒意透过军裤渗进来,冻得人骨头发疼,林泰却没在意。
他从内侧口袋里摸出那三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锡纸被体温焐得发软,边缘还沾着几根细小的棉絮。他小心翼翼地拆开锡纸,巧克力的浓郁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在寒冷的空气里格外诱人。
“老王偷偷塞的,尝尝。” 他把巧克力分给身边的兄弟,指尖触到展大鹏粗糙的手掌时,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老茧 —— 那是常年握机枪磨出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