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箬水 作品

第501章 像在为牺牲的战友唱着挽歌

白日里还透着暖意的阳光早已消失,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在帐篷间穿梭,卷起细碎的雪粒,打在军装上发出 “簌簌” 的轻响,像谁在低声叹息。

连里的悼念仪式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举行,没有复杂的布置,只有一块临时竖起的木牌 —— 是用战场上回收的弹药箱木板做的,边缘还留着弹孔的痕迹,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 “缅怀牺牲战友” 六个字,红漆有些不均,却透着沉甸甸的敬意;木牌前摆着三束从雪地里采来的干花,是几枝耐寒的映山红,花瓣早已冻得发硬,却依然保持着绽放的姿态,透着倔强的生机。

战士们整齐列队,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 “咯吱” 声,像是在为牺牲的战友敲着沉重的节拍。

林泰站在队伍中间,双手贴在裤缝,腰杆挺得笔直,可肩膀上的伤口却在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那些生死瞬间 —— 上次被弹片擦伤时,是小陈帮他简单包扎的,还说 “班长,你可得好好的,还要带我们打胜仗呢”。他的目光落在木牌上,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熟悉的面孔:连长站在战壕里指挥时,眉头紧锁的坚毅;小李笑着递来压缩饼干时,露出的两颗虎牙;小陈第一次上战场时,攥着步枪的紧张模样;还有老张教新兵校准瞄准镜时,耐心讲解的温柔…… 这些面孔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每一个都清晰得仿佛昨天才见过,每一个都让他心脏阵阵抽痛。

指导员站在木牌前,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纸边有些卷毛,上面用钢笔写着牺牲战友的名字,字迹被泪水晕开了几处。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念一个名字,就停顿片刻,像是在给大家留一点时间,与逝去的兄弟好好告别:“李建国!”“王建军!”

“赵小亮!”…… 每一个名字念出来,队伍里都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泣声,有人悄悄抹了抹眼角,却没人哭出声 —— 在战场上,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可心里的痛却像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人淹没。

当念到 “张卫国(连长)” 时,林泰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连长最后时刻的模样 —— 连长趴在掩体后,胸口的弹孔还在渗血,军大衣被染成了暗红色,手里紧紧攥着那架伴随他多年的望远镜,

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还在盯着前方冲锋的敌人,嘴唇微动,像是还在喊着 “守住阵地,别让敌人过去”。那一刻,林泰的眼眶发热,泪水在里面打转,他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军靴 —— 靴底还沾着战场上的泥雪,那是连长牺牲的地方留下的痕迹。他在心里默默说:“连长,阵地守住了,您放心,我们会一直守下去,直到胜利的那天。”

仪式很简单,不过十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指导员最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手臂绷得笔直,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兄弟们,他们没有白牺牲,他们的血没有白流!

我们会替他们守住这片土地,等着胜利的那天,等着回家的那天!” 战士们齐齐敬礼,军礼的角度笔直,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发紧,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对牺牲战友的敬意,带着对未来的决心。

林泰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心里的沉重 —— 这些兄弟,再也不能一起扛枪冲锋,一起在战壕里分享压缩饼干,一起盼着战争结束后回家的日子了。

仪式结束后,战士们陆续散去,有人沉默地回了帐篷,有人蹲在雪地里,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营地很快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像在为牺牲的战友唱着挽歌。

林泰没有回去,而是一个人朝着营地外的土坡走去。那土坡不高,却能俯瞰整个营地和远处的前线,雪地上的脚印被他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痕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缓,像是在与逝去的战友慢慢告别。

站在土坡顶端,夜风吹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冻得脸颊发麻,耳朵也失去了知觉。他抬头望向星空,深蓝色的天幕上,星星稀疏地分布着,微弱的光芒透过寒风,洒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银辉。

这些星星,像是牺牲战友的眼睛,在遥远的天际看着他们,看着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看着这些还在坚持的兄弟。

林泰伸出手,对着星空轻轻握了握,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握住了满手的寒风。

他想起和连长一起喝酒的日子 —— 那是去年冬天,任务间隙,连长从怀里摸出半瓶白酒,瓶身还带着体温,两人坐在战壕里分着喝,酒液辛辣,却暖得人心里发颤;想起小李总说 “打完仗要回家娶媳妇”,

还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口袋里的照片给大家看,照片上的姑娘扎着马尾,笑得眉眼弯弯;

想起小陈第一次杀人后,躲在战壕里干呕,自己拍着他的背说 “这是为了活着,为了更多人能好好活着”…… 这些细碎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每一个片段都带着温度,却又透着刺骨的凉,让他鼻子发酸。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脚已经冻得发麻,直到熄灯号响起,才慢慢走回帐篷。

休整期的营地,褪去了战斗时的硝烟与慌乱,却多了几分练兵的沉稳。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还泛着青灰色,嘹亮的起床号就刺破晨雾,像一把锋利的剑,劈开了营地的宁静。

战士们踩着残雪列队,军靴踏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整齐划一的 “咯吱” 声,那声音清脆而坚定,像是在为新一天的训练敲起铿锵的节拍。

新人早已补充进来,二十多个年轻的面孔挤在队伍末尾,军装还带着出厂时的崭新褶皱,领口的纽扣亮得能反光。

他们的眼神里满是紧张与好奇,有的手里攥着刚领到的步枪,枪身还没捂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有的偷偷打量着身边的老兵,试图从他们沉稳的神情里汲取些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