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峥 作品

第61章秘觞(第2页)

“先生明见,先生所言思霄羽士,正是小女子家舅,他平素就待见这些大小不一、憨态可掬的葫芦瓜儿。”少姝笑答,“所用器物多如此类。”

嵇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下有幸,曾师从云台山孙仙人采药服食,志在守朴,素养全真,修炼经年。因我师孙登与思羽士知交甚笃,在仙师洞府内得有数面之缘,他那根仙杖上,总悬有一片碧叶,兼挂此匏壶。啊,对了,仙师会友雅称为‘竹林之游’,想必少姝姑娘你是听说过的喽?”

见少姝会意而笑,一旁的兄弟姐妹自是心羡不已。

“康此番特来拜谒仙阶,看来是遇对人了。”

少姝微怔,赶忙伏低致歉:“很是对不住先生,家舅应邀出门远游去了,不过临行前已再三提醒我,这几日可取用匏壶待客,十有八九,是他料到先生行程已近啦!”

“未知思羽士仙履何往?”赵浚打听起来,脸上分明难掩失望。

“这个么,”少姝吞吞吐吐,十分作难地回答,“他一出了门我就不大清楚了,除了他自己,别人很难找到他。”

“既如此,羽士特留随身之壶,足显地主之谊,康铭感五内,在此拜谢了。”嵇康并非没有抱憾黯然,但轻蹙起的一对修眉遂转疏朗从容,言罢,他面向几案上的匏壶,拱手长揖。

目睹此景,郭家兄妹无不纷纷起身,瞠目以对,风流名士之率性纯全,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唔,匏瓜,光是说出这两个字,便觉有上古气息浮涌流荡。‘匏瓜’无匹,饮食之器,没有比用这匏壶更得宜的了。”嵇康抬头,笑对众人。

少婵定定神,柔声道:“陈思王‘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勤’,原指匏瓜星独在河鼓东,无与之相匹配的,因叫无匹,先生引作无他物能望其项背之意,足见对此壶是极之喜爱的了。”

(“叹匏瓜之无匹兮”:出自曹植《洛神赋》。)

“《星官训》曰:‘匏瓜,大瓜也;性内、文明而有子,美尽在内。’此壶,恰是古人见物形对照,以名星象的佐证。”嵇康道。

(见物形以名星象:张颔先生《匏形壶与“匏瓜”星》一文考证该器形制的含义,指出这类器物即古文献中所说的“玄酒陶匏的“匏壶”,即盛玄酒用的礼器。文章又指出,壶形为匏瓜的一种,取其形寓意吉祥美好。此器轮廓形象恰如古天文星像中“匏瓜星”之象。)

(张颔:著名考古学家,古文字学家,书法家,诗人,山西介休人。其著作《侯马盟书》开启了春秋史研究的新篇章,《古币文编》突破了古文字整理的旧格局。)

“那还真是巧了!先生,我们兄妹几人才将葫芦的种种用法归总过,能做菜蔬能做器具,倒是未说到上应星象一用。”子献殷勤地将诸人的洞内之议约略转述出来。

嵇康听过频频点头,又说:“老子有言,‘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依在下看来,匏瓜的异妙之处,亦在于空无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