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丝膝枕 作品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屠龙

在巍峨森严的皇宫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舞动。诸葛正我身姿挺拔,一袭劲装尽显干练,他微微躬身,面向端坐在御案后的少年皇帝李景炎,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近期局势。

“陛下,二、登记造册。京畿及邻近三州之地,响应者寥寥,尚不足三成。前来登记的多是些小门小派,以及毫无根基的江湖散人。而各大宗门、帮派的魁首,除了像漕帮、长风镖局等少数几家主动派人前来接洽外,其余大多都在持观望态度,甚至还有不少在明里暗里进行抵制。”

“隐匿不报、虚报人数和产业者更是数不胜数。按照陛下‘首重京师’的旨意,臣已命令无情、冷血、追命、铁手四人各率精锐,以‘抗拒登记’的罪名,突袭了在京城盘踞多年的‘黑虎堂’、‘三江会’、‘飞鹰帮’的总舵以及他们的主要产业据点。”诸葛正我的语气平淡如水,却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千钧之力。

诸葛正我继续说道,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却如惊雷在御书房内炸响:“此三帮,在京城可谓是根深蒂固,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关系错综复杂。在此次行动中,我等击杀了那些负隅顽抗的凶徒,共计一千一百七十三人,擒获了他们的首脑及骨干成员四十二人。同时,捣毁了十七座赌坊,查封了三十处地下钱庄,缴获的兵刃、弓弩、毒药以及赃款更是不计其数。所擒获的这些人,都已按照律法押入死牢。他们的产业和账簿,我们正在进行彻查清点,预计可罚没银钱超过数百万两。此消息一出,整个京城江湖为之震动。”

李景炎静静地聆听着,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御案那光滑的边缘,仿佛在感受着这江山的脉络。当听到“数百万两”时,他深邃的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

这可不仅仅是一笔巨额钱财,更是对旧有江湖秩序的一次猛烈冲击,一场血腥的清洗,以及财富的重新分配,让皇权的触角更深地插入这片复杂的江湖土壤。

“继续。”少年皇帝的声音依旧沉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三、税收清缴。依附于上述帮派以及部分已经登记在册的产业,首批税银已顺利入库。其数额…远远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期。然而,在这个过程中,遇到的阻力也极大。部分登记产业的业主阳奉阴违,有的哭穷叫苦,企图蒙混过关,有的则暗中转移财产,妄图逃避税收。针对这种情况,六扇门已经介入追查。初步决定,三日后,在西市口公开处决黑虎堂主以及两名抗税最为坚决的富商,以此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诸葛正我详细地汇报着,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四、私斗禁令。自从颁布私斗禁令后,京城地面上的械斗之风明显减弱。但…”诸葛正我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据或者转移到了城外,还有些人借着‘切磋’的名义,实则进行报复。就在三日前,城外三十里的‘落鹰涧’,疑似‘点苍派’与‘青竹帮’因为旧怨发生火并,双方死伤数十人。现场遗留了大量的兵刃,一片狼藉。臣已命追命带人迅速封锁现场,彻查事情的根源。不管涉及到哪门哪派,一律按照‘大规模火并’的罪名论处,绝不姑息!”

诸葛正我微微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地看向年轻的帝王,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庄重有力:

“五、暗流汹涌。正如陛下所预料的,那些权贵勋戚表面上大多顺从。像靖国公府、长公主府、礼部张侍郎府等,都已经按照律法登记了府中的护卫和产业。然而,根据罗网和锦衣卫的密报相互印证,暗地里,勋贵门阀之间串联频繁。部分家族正以惊人的速度切割、转移他们那些最见不得光的‘暗产’与‘关系’,企图断尾求生。”

“但也有少数人,比如城南的永宁伯,自恃与军中旧部关系深厚,他名下最大的赌坊‘千金台’仍然在暗中营业,而且还豢养了大量打手,抗拒六扇门的核查,态度极其嚣张。臣…已将他列入首批‘抗法’重惩名单。”

“六、江湖反弹。法榜所到之处,怨声载道。各地都有零星袭杀六扇门捕快、损毁法榜的事件发生。江南‘漕帮’虽然表面上进行了登记,但其总舵主却放出风声,声称‘朝廷逼人太甚,兔子急了也咬人’。巴蜀‘唐门’、关外‘长白剑派’等远离京畿的大派,更是闭门谢客,态度暧昧不明。甚至还有传言说,已经有好几股势力在暗中串联,想要效仿昔日的‘武林盟’,共同对抗朝廷的铁腕政策。”诸葛正我将江湖上的种种动态,清晰地呈现在皇帝面前。

诸葛正我最后总结道,声音中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陛下,这十日来,我们以雷霆手段推行各项政策,已经初见成效。京畿之地,那些宵小之辈受到震慑,秩序初步得以安定,财货也顺利入库。然而,水面之下,暗礁密布,一场巨大的巨浪正在悄然积蓄力量。屠刀既然已经举起,便绝无收回的道理。臣恳请陛下旨意,下一步,是继续深挖京畿,以‘永宁伯’等人为儆猴之鸡,彻底震慑那些权贵?还是将锋芒向外扩展,选择一个远离中枢、跳得最厉害的江湖大派,施以雷霆万钧之力,从而震慑天下?”

汇报完毕,御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静。只有那龙涎香的青烟,依旧笔直地袅袅上升,以及少年皇帝李景炎指尖在案上那极有规律的、几不可闻的叩击声。

哒…哒…哒…

这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重重地敲在人心上。

李景炎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份厚重的旬报,仿佛透过这薄薄的纸页,看到了京城西市口即将溅起的殷红鲜血,看到了勋贵们在密室中仓皇切割关系、转移财产的狼狈模样,也看到了江湖深处那正在悄然酝酿的风暴。

他沉默了良久。那沉默如同实质一般,压得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诸葛正我垂手肃立,神色恭敬,耐心地等待着皇帝的决断。他深知,年轻的陛下此刻正在心中那幅巨大的棋局上,思索着落下最关键的一子。

终于,李景炎缓缓抬起了眼。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深处,此刻已不再是初闻南楚密使时的清冷戏谑,也不是看到黄巾军捷报时的审慎欣喜,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俯瞰棋局的绝对掌控。

“诸葛卿,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褒贬,却让诸葛正我心弦微微一紧。

“京畿,乃朕的眼皮底下。”李景炎缓缓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踱至那幅巨大的《大燕坤舆全图》前。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京畿、南江、黎蜀、关外等地,仿佛要将这片江山的每一寸土地都烙印在心中:“这里的‘清澈’,必须是真正的清澈见底。那些权贵们想要‘断尾求生’?呵,朕可以准他们断尾,但想‘求生’?那可得看朕的心情,得看他们断得够不够干净,够不够彻底!”

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微风,眼神如闪电般射向诸葛正我,言辞间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与决绝:

“永宁伯?不过是一个过气的勋贵,竟然也敢做出头鸟?很好!就拿他来祭旗!抄没他的全部家产,包括那‘千金台’!他本人,以‘聚众抗法、图谋不轨’的罪名论处,斩立决!其家族直系成年男丁,废去武功,流放北疆苦寒之地为奴!女眷没入官籍!朕要让整个京城都看清楚,什么叫‘顺昌逆亡’!什么叫‘勿谓言之不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