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烹油
京城，皇宫。
沉重的御书房殿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那股凝滞着帝王意志与铁血气味的空气隔绝在内。
诸葛正我挺直了微躬的脊梁，深蓝官袍在午后的廊道光影里划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他步履沉稳，却比来时更快了几分。穿过重重宫门，阳光骤然刺目，映得他腰间悬挂的金牌——“如朕亲临”——熠熠生辉，那光芒也带着凛冽的寒意。
————
半个时辰后。
六扇门总部，校场。
这里早已不是平日的操练景象。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压过了夏日的燥热。一千五百八多名六扇门提骑精锐，早已按部就班，列阵待命。
他们清一色身着玄色劲装，外罩半身黑鳞软甲，腰佩制式雁翎刀，背负强弓劲弩，马鞍旁挂着锁链、绳网、铁尺等缉拿器械。人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坐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肃杀之意，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喷出灼热的白气。
无情、冷血、追命、铁手四大名捕，各自立于队伍前方，如同四尊铁铸的雕像，各自率领两百铁骑。
诸葛正我的身影出现在校场高台之上。他神色凝重，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两千双等待命令的眼睛，声音虽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陛下有旨！如今江湖乱象丛生，抗拒新法者大有人在，聚众抗命之风渐起，此等行径，严重扰乱朝纲，危及社稷。陛下心怀天下，为肃靖江湖，涤荡乾坤，特下此令！凡有抗拒新法、聚众抗命者——杀无赦！屠其满门！鸡犬不留！此乃陛下之决心，不容置疑，不容违背！”
“哗啦！”两千名提骑几乎在同一瞬间，整齐划一地抽出半截腰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汇成一片刺目的光海，冰冷的金属反光映亮了整个校场，也映亮了每一张写满决绝的脸庞！空气被这股骤然升腾的杀气割裂，发出无形的嘶鸣。
“第一个目标，永宁伯府！及其名下所有产业！永宁伯抗拒核查，打伤六扇门捕快，大放厥词，全然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此等嚣张跋扈之徒，必须严惩！凡阻挠者，便是与朝廷作对，格杀勿论！出发！”诸葛正我的命令斩钉截铁。
“遵命——！”一千人同声应和，声浪滚滚，直冲云霄，惊飞了远处屋檐上栖息的群鸟。
“呛啷！”长刀彻底出鞘归位，动作整齐划一，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诸葛正我飞身上马，无情、冷血、追命、铁手紧随其后。随着他手中马鞭凌空一振，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帛之音：“驾！”
轰隆隆——！
两千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瞬间冲出六扇门总部那厚重的大门。沉重的马蹄铁密集地敲击在京城御道平整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声响！
铁流滚滚，烟尘如龙！
玄色的洪流沿着宽阔的御街，朝着城南永宁伯府的方向，势不可挡地奔涌而去。队伍最前方，诸葛正我深蓝的官袍和四大名捕各具特色的身影如同最锋利的箭头。
队伍中段，隐约可见一些气息更加晦涩深沉的身影，他们衣着各异，却都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正是奉旨随行的部分九大学府征召而来的各方高手…………
队伍两侧和后方，则是持弩控弦的提骑，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街道两旁，确保洪流前进的路径畅通无阻。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瞬间打破了京城的午后宁静。
街道两旁的百姓被这从未见过的庞大骑队和冲天的杀气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小商贩手中的拨浪鼓都掉落在地，他张大嘴巴，满脸惊恐地说道：“我的老天爷！这…这是六扇门倾巢出动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旁边一个老者扶着拐杖，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颤声道：“快看那旗号！是诸葛神侯亲自带队！还有四大名捕！诸葛神侯向来神机妙算，如今亲自出马，看来事情非同小可啊！”
一个年轻后生咋咋呼呼地喊着：“上千精骑！这是要去打仗吗？！这可太吓人了，这得闹出多大动静啊！”
另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方向是城南…城南…永宁伯府不就在那边吗？还有他那赫赫有名的‘千金台’！难道是冲着永宁伯府去的？”
人群中有人接过话茬：“嘶…很有可能，前几日不是说永宁伯家抗拒核查，还打伤了六扇门的捕快吗？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知道啊！”
又有人附和道：“何止！听说他放话，六扇门算什么东西，敢查他的产业？！这永宁伯也太张狂了，这下可好，彻底把朝廷给惹恼了！”
一位妇人捂着胸口，满脸担忧：“完了完了…这是捅了马蜂窝了！朝廷这是动真格的了！永宁伯府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呐！”
“看这架势，哪里是去核查…分明是去抄家灭门啊！这朝廷一旦下定决心，那可是毫不留情的，永宁伯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摇头叹息。
“那马蹄声…震得我心都跟着颤…太吓人了！感觉这地面都在抖，这要是真打起来，咱们可得躲远点，别被殃及池鱼了。”一个胆小的百姓缩着脖子说道。
“新法颁布，原来不是说说而已…连勋贵都敢动…”一个穿着长衫的人低声说道，眼中满是敬畏：“看来朝廷这次是铁了心要整顿朝纲，树立威严了，谁要是敢违抗，都不会有好下场。”
“看来朝廷是来真的了！这江湖，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那滚滚而去的铁骑，感慨万千。
百姓们挤在街边，望着那卷起漫天烟尘、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疾驰而去的黑色铁流，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冷气声交织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
那轰隆的马蹄声，如同宣告新纪元的丧钟，重重地敲在每一个观望者的心头，也清晰地宣告着：少年天子李景炎的屠刀，已然高高举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冷酷与决心，斩向了第一个敢于公然挑衅皇权威严的祭品。
肃靖的烈火，以最暴烈的方式，开始了它的燎原之势。而永宁伯府，便是这燎原烈火中，第一块将被彻底焚毁的朽木。
---
几刻钟后，京城城南。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滚雷，碾过京城的青石长街，卷起的烟尘尚未散去，城南永宁伯府所在的“积善坊”已被一片肃杀的玄色彻底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