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拓土令(第2页)
慕定怵微微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深谋远虑。
“然则,尘君莫忘,眼下百姓口粮、来年种子,乃至诸多生计所依,皆由库房发放支应。若免赋三年,库房何以为继?军士甲胄刀枪之缮造,伤者汤药抚恤之资,各处营寨关隘之修缮,乃至主上大力推行的蒙学教化……桩桩件件,皆需钱粮支撑。无源之水,岂能长久?”
他转向朱钰,目光恳切,条分缕析:
“主上,属下以为,赋税之定,需循‘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之古训,亦须兼顾‘量入为出,以支国用’之实情。或可效仿‘阶梯之法’?譬如:新垦之地,第一年,全免赋税,使其全力垦殖,扎根立足;第二年,视开垦难易、土地初始肥瘠,课以极轻之税,譬如十税一,乃至十五税一,仅为象征,示主上之存在,令百姓心安知所依;自第三年起,待土地渐熟,产出稍丰,则参照现有熟田之税率征收。如此,百姓得喘息之机,府库亦有涓滴之入,且逐年可期增长,方为稳妥长久之计。”
沈渊立刻颔首补充:“慕先生此法甚为妥当!第一年免赋,乃固本培元之举;第二年象征性征收,既示主上恩泽,亦令百姓初习纳赋之责,知权利与义务并存;第三年方入正轨。且此‘象征之税’,数目虽微,然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亦能稍缓府库之虚。关键在于,税率一旦定下,务必清晰明确,张榜公示于各村堡,使民周知,且不可朝令夕改,方能取信于民,使其安心垦殖,无后顾之忧。”
王十八浓眉紧锁,喉头滚动,似乎还想争辩全免三年之利,但看看慕定怵条理分明的剖析,又看看沈渊精打细算的考量,再望向主位上沉默如山、目光深沉的朱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唉”了一声,瓮声瓮气地嘟囔道:
“那…那第二年这税,也得定得最轻!万万不能比熟田的税多!不然…不然还是伤筋动骨!”
徐兴辉也拱手道:“属下附议慕先生与沈兄之见。阶梯之法,刚柔并济,确为良策。只是这‘象征之税’具体几何?日后熟田之正赋税率又定为多少?不同等级田亩,如上田、中田、下田、新垦田税赋差异如何?尚需主上圣心独断,亦需通盘考量,为日后长久计。”
一时间,厅内诸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主位的朱钰身上。
炭火在盆中噼啪作响,暖意融融,却驱不散赋税议题带来的无形凝重。
拓土令的骨架已得众人认可,唯余这关乎命脉的“血肉”——赋税几何,悬而未决。
它关乎民心向背,关乎库房盈虚,更关乎朱钰这股新生力量能否在这乱世冻土之上,真正扎下深根,抽枝散叶,荫蔽一方。
朱钰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此刻正无意识地、带着某种深思熟虑的节奏,轻轻叩击着身下硬木扶手光滑的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