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青婷 作品

第6章 (466)菱角青时槐花香(第2页)

两人走出药铺时,日头正盛。老槐树的影子铺在地上,像块绿茸茸的毯子,风一吹,槐花就簌簌往下落,沾在南南的发梢和阿才的竹篮上。阿才忽然停下脚步,把竹篮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往旁边的布摊跑。

“你去哪?”南南在后面喊。

“等着!”阿才的声音从布摊后面传出来,混着老板的吆喝声。没过一会儿,他攥着块蓝布跑回来,布角还卷着,上面印着细碎的槐花图案。

“给你。”他把布塞进她手里,掌心的糖汁沾在布角上,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刚才看你盯着这布看了两眼,石阿姨说你喜欢做香囊,这布软和,正好用。”

南南捏着那块布——蓝得像雨后的天,槐花绣得活灵活现,针脚细密。她确实在布摊前停过脚,只看了一眼,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日头晒得人发暖,布面被晒得温热,贴在掌心,像揣着团小小的火。

“我给你做个荷包吧。”她忽然说,指尖摩挲着布上的花纹,“把槐花晒干了装进去,能香好久。”

阿才的耳朵又红了,低头踢着脚边的槐花瓣:“不用麻烦——”

“不麻烦。”南南把布折好塞进袖袋,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篮里捡了个最大的菱角,“咱们去河边吧,我教你剥菱角。石府的厨娘说,刚摘的菱角要在清水里泡一泡,才更甜。”

护城河离市集不远,岸边的垂柳把枝条垂到水里,绿得发翠。南南找了块光滑的青石板坐下,把菱角倒进带来的空竹篮,往河里舀了半篮水。阿才也想坐,被她一把拉住:“先敷药!”

她把油纸布展开,药膏带着点草药的清香,绿莹莹的。阿才刚要自己来,南南已经按住了他的膝盖:“别动,我来。”她的手指很轻,先把他裤腿往上卷了卷——膝盖果然青了一块,像块暗紫色的云。药膏敷上去时,阿才瑟缩了一下,却没躲。

“凉不凉?”南南用帕子把药膏轻轻按实,帕子上的菱角图案蹭到他腿上,像只小小的青菱在跳。

“不凉。”阿才看着她的发顶——她今天没梳辫子,头发松松地挽着,有两缕垂下来,沾着槐花瓣。他想伸手帮她摘下来,手指刚抬起来,又悄悄缩了回去,转而拿起个菱角,“我试试剥这个。”

菱角壳硬,他指尖没什么力气,半天只抠开个小口。南南笑着夺过来,指尖捏住菱角的两个角,轻轻一掰,“啪”的一声脆响,壳就裂成两半,露出里面雪白的肉,沾着水珠,看着就清甜。

“你看,要找壳上的纹路,顺着掰才省力。”她把剥好的菱角递给他,自己又拿起一个,“石阿姨说,剥菱角要巧劲,就像做人,不能硬碰硬。”

阿才咬了口菱角,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河水的清润。他看着南南的手指——纤细,却很稳,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淡淡的粉。这双手本该握着绣针或书卷,却为他剥菱角、敷药膏,连指尖沾了菱角的青汁,都显得好看。

“刚才沈青梧……”南南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你说他会不会有事?那两个汉子肯定会告诉张老虎。”

阿才沉默了会儿。他见过张老虎的狠——去年有个货郎不小心撞翻了他的酒坛,被追着打了半条街,最后腿都瘸了。沈青梧伤了他的人,张老虎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武功那么好,肯定没事。”阿才捡起个菱角,学着南南的样子找纹路,“你看他翻墙头的时候,比猫还快,张老虎的人抓不到他。”

南南“嗯”了一声,却还是有点担心。她总觉得沈青梧不像寻常人——那柄鲨鱼皮刀鞘的短刀,那身利落的青色劲装,还有他额角那点若隐若现的薄汗,倒像是刚从什么要紧事里脱身。

“对了,阿砚呢?”她忽然想起还没见到小不点,“今天不用去学堂?”

“先生家里有事,放了一天假。”阿才往嘴里塞了个菱角,含糊不清地说,“他肯定在家跟我娘学蒸槐花糕呢,上次吃了石阿姨送的,天天念叨。”

说起槐花糕,南南眼睛亮了:“我会做!石阿姨教过我,要加新磨的糯米粉,还要放桂花蜜才香。咱们去采槐花吧,你看这树,开得多好。”

她拉着阿才跑到老槐树下。槐花一串串挂在枝头,白得像雪,香气浓得化不开。阿才个子高,伸手就能够到低枝,他小心地掐下带着花苞的枝桠,递给南南。南南找了片大荷叶铺在竹篮里,把槐花一朵朵摘下来,花瓣上的露水沾在指尖,凉丝丝的。

“小心点,别扎到手。”阿才见她够高处的花枝,赶紧把她往身后拉,“我来。”他踮起脚,袖口滑下来,露出腕骨——那里有圈浅痕,是常年挑竹篮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