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青婷 作品

第2章 (489)青灯黄卷里的甘苦(第2页)

“润儿,你也该识些字。”张南南把刚默写好的纸推过去,“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阿润的眼睛亮了亮,又低下头:“我哥说,我笨手笨脚的,识了字也没用。”可他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在纸上划着,像是在描摹那些陌生的笔画。

张南南抓起他的手,蘸了些墨汁,在废纸上写下“阿润”两个字:“你看,这‘润’字,是滋润的润。你就像春雨,总能让人心里发暖。”少年的手微微发抖,掌心的茧子蹭过宣纸,留下淡淡的纹路。

那天夜里,破庙里的油灯亮到了后半夜。张南南默写《春秋》时,阿润就坐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自己的名字。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漏下来,刚好照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像是特意为他们铺了条银线。

可读书的苦,远不止熬夜抄书。入夏后,文昌阁里像个蒸笼,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张南南的胳膊上被咬出了一串红疙瘩。有次周先生抽查背书,他因为前一晚帮阿才哥拉风箱耽误了时辰,竟把《礼记》里的句子背混了。

“身为童生,竟如此懈怠!”周先生的戒尺“啪”地打在他手心,“你可知多少寒门子弟,求一个读书的机会而不得?”张南南咬着唇没作声,手心的灼痛混着心里的羞愧,倒让他想起原主的记忆——那个瘦小的孩子,曾在文昌阁外偷听过整整一年,直到冻僵在雪地里。

放学时,阿润在学舍门口等他,手里捧着个竹筒。“这里面是薄荷水,我哥去山里采的。”少年把竹筒递过来,见他手心发红,突然“呀”了一声,“先生打你了?”

张南南赶紧把手背到身后:“不碍事,是我自己不用功。”可阿润已经攥住了他的手腕,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着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往他手心抹。药膏带着清凉的草药味,少年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皮肤,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宝贝。

“南南哥,要不咱们歇歇?”阿润的声音低下去,“我听镇上的人说,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能去私塾当先生。”

张南南望着远处铁匠铺的烟囱,烟柱在夕阳里散成淡淡的雾。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儒林外史》,想起范进中举的疯癫,可此刻看着阿润眼里的担忧,看着阿才哥打铁时挺直的脊梁,又觉得那些苦读的日夜,不只是为了功名。

“润儿,你看那铁匠铺的铁砧。”他指着远处,“要把铁坯炼成好钢,总得经千锤百炼。读书就像打铁,疼是疼,可疼过了,骨头才能硬起来。”阿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把手里的薄荷水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入秋时,周先生让童生们试着写一篇策论,题目是“论桑蚕之利”。张南南想起镇上的蚕农总抱怨赋税太重,就结合《农政全书》里的法子,写了篇主张“轻赋兴农”的策论。周先生看后,竟在课堂上念了出来:“此文虽稚嫩,却有体恤民情之心。读书之人,最忌空谈误国,当学张南南这般,眼里有百姓。”

那天放学,张南南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些。路过蚕农李大娘的家门口,大娘突然塞给他一篮新摘的桑葚:“南南写的文章,我家那口子听先生念了,说说到了咱们心坎里。”桑葚的甜汁沾在指尖,像是把百姓的心意都攥在了手里。

他回到破庙时,阿才哥正在收拾东西。铁匠铺的角落里,堆着些打包好的杂物。“我要去县城里开铺子了,”阿才哥擦着他的铁锤,“县太爷说,往后县衙的铁器都让我来打。”

张南南心里一动:“那润儿……”

“我让他跟你留在这里,”阿才哥打断他,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温柔,“文昌阁的杂役缺个人,我已经跟周先生说好了。润儿也该学学规矩,总不能一辈子跟我打铁。”他往张南南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几串铜钱,“这是给你买笔墨的,别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