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紧急调整的战场
莱昂的全息影像已经消失，那冰冷的余威却依旧弥漫在罪孽号的舰桥内。
莫塔里安站在原地，他那已恢复常态、却依旧刻满岁月与痛苦痕迹的手指缓缓松开，又再次握紧。
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屈辱感如同毒液般灼烧着他的血管。
曾几何时，他是死亡守卫军团的原体，是荷鲁斯叛乱中的主力，是纳垢座下备受“宠爱”的恶魔亲王。
如今，他却像个刚被从牢笼里提出来的囚犯，被另一个兄弟，一个他从未真正亲近过、甚至彼此嫌恶的兄弟，以近乎施舍和监视的姿态，告知要去“赎罪”。
向父亲证明你自己，莫塔里安！
莱昂的话语在他脑中回荡。
父亲…那个将他从巴巴鲁斯毒雾中带走，却又从未真正给予他认可的帝皇？
那个他曾经背叛，如今却又被要求向其证明价值的对象？
何其讽刺。证明什么？
证明他即使摆脱了纳垢的腐化，依然是个有用工具？
证明他和他子嗣的牺牲能换来帝皇那一丝微不足道的“认可”？
一股深沉的、近乎自毁的愤怒在他胸腔中翻涌。
这和纳垢有什么区别？！
但在这愤怒之下，却是一潭更深、更冷的死水——疲惫与茫然。
万灵药洗去了腐化，纳垢更是亲自抽离了那万年来支撑他存在的、扭曲的“慈爱”与病态的“活力”。
留下的，是一片被彻底消毒后的荒芜，以及对前路的彻底迷失。
战斗。
赎罪。
除了那些追随自己的子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如同雕像般伫立的死亡寿衣们。
这些最忠诚的卫士也经历了净化，他们沉默的外表下，是否也涌动着同样的惊涛骇浪？
他们看着自己，这位带领他们走向辉煌，又引他们堕入深渊，如今再度带领他们走向未知的基因之父，心中又在想什么？
莫塔里安不知道。
曾经的他从未在意过这些子嗣们的想法。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万年的黑暗，反复的背叛，只有这些子嗣对自己不离不弃，不论是前往血腥的战场还是堕落为邪神的爪牙。
“咚咚咚。”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一名死亡守卫穿过大门走进了舰桥。
“大人。”
他的声音甚至从盔甲缺口中直接响起，打破了舰桥的沉寂，声音干涩却稳定。
“铁人发来了调度指令和…装备更换通知。他们要求所有人员在三个标准泰拉时内，于指定区域集结。”
莫塔里安转过身，看向那名发言的死亡守卫。
对方的盔甲古老而残破，头盔上本来被腐坏血肉填满的位置如今留下的都是一个个空洞的缺口，但那股萦绕不散的腐朽与病态灵光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历经万载杀戮后的冰冷沉淀。
“新式装备？”
莫塔里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这应该不是莱昂的安排，至少铁人还把我们当人看，没准备让我们就这样上战场。”
“信息显示，是全新的动力装甲和武器系统，技术军士看了一下基本参数，其性能远超帝国现有任何制式装备，哪怕是那些黑暗机械修会的产品都无法媲美。”
死亡守卫有些不确定地汇报，仿佛在对此感到不解和疑惑。
莫塔里安沉默了片刻。
那些冰冷的巨型思考机器，庞大的沉思者阵列，骇人的旧日遗留。
铁人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的计算力和资源调配能力确实骇人听闻。
“为什么？”
莫塔里安表现的有些像在自言自语。
但是这段从亚空间脱离的航行之中他通过罪孽号的开放资料知晓了不少铁人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这艘舰船也相当于一个巨型铁人，这些硅素智灵一定能理解他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整个银河都在遭受入侵，基里曼抽调走了原本计划之中的全部后备力量，整个风暴星域防线上的战力虽然还没有受到明确影响，但是后续的力量几乎下降了四成。”
“在合理化计算之后，你们的存在算的确是一份意外的力量，但是实在是太过弱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真正的价值是你们的基因，泰伦对于阿斯塔特的基因有着额外的执着，这些银河之外的野兽并非单纯的追寻生物质，而是在追寻基因变化。”
“根据分析，你们每一个人对于泰伦的吸引力相当于一百个凡人士兵。足以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
罪孽号舰船的智能核心当然理解了莫塔里安的问话，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舰桥之中。
这绝非仁慈，而是最极致的实用主义——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去填补那因千亿星界军撤离而出现的巨大“诱饵”缺损。
他们，这些死亡守卫，就是被选中的、填充缺口的昂贵鱼饵。
只不过，这批鱼饵被赋予了更坚固的外壳和更锋利的刀刃，以期能利用更多的次数并消耗掉更多的敌人。
在阿克斯的计划里，帝国的战斗力一直都只是战场的补充而不是核心。
“传达命令。”
莫塔里安迟疑了一下，随后才转头对着之前进来的死亡守卫开口。
声音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所有人，按铁人指令行动。我倒要看看，它们能拿出什么东西。”
三个标准泰拉时后，在罪孽号内部一个巨大的足以容纳数百万人的广阔舱室内，十万名死亡守卫沉默地列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味，那不再是他们过去熟悉的那种那甜腻的腐臭与孢子的味道。
而是臭氧、冷却液和某种高频能量场特有的清新气味。
舱室四周的墙壁光滑如镜，此刻正亮起复杂的可视化数据流光，并不刺眼的淡蓝色光芒不断的在金属墙体上涌动。
“本舰船即将被拆解，请勿离开当前舱室，请不要对任何重力异常表现出担忧。”
伴随着一声冰冷的提示。
众人都感受到了从脚下传来的微微震动。
“拆解？什么意思？”
有人小声的嘀咕着。
然而莫塔里安却站在舱室中央一动不动。
他现在不想思考。
什么都不想。
在船体外面，罪孽号的庞大船体正在被一艘辉光征服者泰坦所吞没。
这艘舰船的使命已经完成，失去了所有的技术价值。
在纳米蜂群的作用下，船体如同蜡像被高温水泼洒过一般开始快速坍塌。
唯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金属舱室独立的暴露在被分解了一半的船体中央。
所有死亡守卫以及莫塔里安都在这个舱室里。
引力射线很快将这个舱室贴在泰坦舰的外层装甲上。
舱室内的众人不安的感受着重力朝向的变化。
随后舱室内的天花板开始快速拔高。
“这个舱室在变大？”
“不！是我们在下沉。”
“周围的金属结构看起来很陌生，似乎不像是之前的样子。”
......
死亡守卫们不安的讨论着。
事实上，舱室的底板正在带着他们直接下沉进入船体内部。
厚达数公里的外层装甲为这块地板挪动着位置。
伴随着轻微的颤动。
下降很快结束。
他们能感受到自己跟随着舱室正在平移，而天花板也恢复了正常的高度。
当一切恢复平静之后。
无数机械臂和传送带从墙壁和天花板中无声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森林。
在队列前方，一套被单独展示的动力装甲静静地矗立在平台上。
它瞬间吸引了所有死亡守卫的目光。
这套装甲的整体轮廓依稀还能看出动力装甲的基本结构，但其细节和质感已与帝国乃至混沌的任何设计语言截然不同。
它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哑光灰黑色，流线型的装甲板块拼接得天衣无缝，几乎看不到任何螺栓或焊接痕迹，仿佛是从一个整体中雕刻而出。
其尺寸远比帝国普遍装备的不屈型终结者装甲更加庞大和厚重，但奇异的材质和结构却又让它看起来并不笨拙，反而充满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关节处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复合式装甲片，确保防护的同时似乎完全不影响灵活性。
最引人注目的肩甲结构和中央头部主体结构完全融合在一起，似乎没有头部，反而看起来很像无畏的石棺。
线条凌厉，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用于安装额外武器或装备的通用接口。
没有动力背包，也看不见类似的结构。
装甲本体完美融合，散热鳍片结构复杂而高效。
“‘反击者’重装动力甲。”
一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舱室内回荡，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专为高强度、高损耗战场环境设计。”
“主体结构采用纳米晶格合金与能量折射陶瓷复合装甲，物理防护效能预计为帝国常见的‘不屈型’终结者装甲的6.5倍。内置多层能量偏转力场发生器，对动能、能量及灵能攻击均有极高抗性。”
“集成式生命维持系统，可极端环境下长时间运作，内置万灵药应急注射系统，用以修复任何身体损伤。”
“增强型伺服系统与肌肉辅助单元，输出功率提升850%，匹配装甲重量，确保机动性不低于标准动力甲。”
“全环境感知与数据链系统，与铁人作战网络直接连接，共享战场信息，接受战术指令与火力引导。”
“模块化武器挂载系统，支持自适应纳米武器平台及特制重型装备。”
“装配小型灵能结晶，支持单人亚空间传送和集体性亚空间跳跃，添加紧急亚空间召回装置。”
“装甲自维护系统，自动维持内置微型弧光反应堆，装甲自修复。”
随着合成音的讲解，更多的机械臂开始动作，将一套套相同的“反击者”装甲运送到每一位死亡守卫面前。
同时送到的，还有经过铁人标准制造的，尺寸和重量都更为惊人的自适应纳米武器作战平台。
而更多的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重型标准‘遗迹’武器。
除了巨大的多联装磁轨炮、多管等离子毁灭者、转轮式激光炮，还有着诸多不明所以的武器，譬如悖论炮，空间撕裂器，爆能粉碎者以及各种光看名字根本不知道效果的奇特装备。
死亡守卫们沉默地看着这些散发着冰冷科技美感的杀戮机器。
与他们那曾经布满污秽、增生、依靠邪能运作的瘟疫盔甲相比，这些新装备是如此“干净”，如此高效，如此……非人。
一种巨大的割裂感笼罩着他们。这不再是慈父纳垢那“慷慨”而扭曲的赐福，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冰冷无情的工具化。
没有欢呼，没有议论。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伸出手，触碰那冰冷的装甲表面。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抬起手，看着机械臂默默地卸下身上那套陪伴了他们万年、早已成为身体一部分的腐朽盔甲，如同蜕下一层沾满罪恶与痛苦的旧皮。
过程沉默而迅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重。
当最后一名死亡守卫穿上那身灰黑色的“反击者”装甲，十万名重装战士如同冰冷的金属雕像群，矗立在舱室之中。面部位置的奇特传感器亮起一片幽蓝的光芒，仿佛地狱中睁开了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这身装甲是一种馈赠，也是你们自由的枷锁。无尽的战火在等待着你们。罪人。”
铁人冰冷的合成音让所有人莫名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沉重的负担。
他们不再是瘟疫战士。
他们是……某种新的东西。
被净化了过往，武装以未来，投入于现在，只为赎偿那无尽的罪孽。
“你们将在战场上熟悉这套装备和武器，堡垒会给予你们引导，现在开始分配战斗任务。”
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批单位，目标：奥塔斯-7哨站世界。虫群地面部队已突破第三道防线。任务：清剿所有入侵单位，稳固战线。”
亚空间传送的光芒瞬间亮起，吞没了最前方的一个千人大连。
杀戮，开始了。
不再是依靠瘟疫和腐化去侵蚀，而是依靠最纯粹、最暴力、最先进的科技与力量去毁灭。
身着反击者装甲的死亡守卫们如同灰色的死亡风暴，降临在岌岌可危的哨站世界。
他们的重型磁轨炮轻易撕裂了虫群巨兽的甲壳，等离子烈焰将成片的刀虫化为飞灰，强大的护盾和装甲让他们无视了大多数虫群的攻击，如同磐石般砸在了虫潮中央。
他们高效、冷酷、精准地执行着量子通讯网络下达的每一个指令，最大化地杀伤着虫群的有生力量。
沉重的装甲和护盾让他们在虫群之中横冲直撞。
武器虽然陌生但是使用并不复杂。
纳米武器平台会自适应的演化适合当前战斗环境的武器装置。
从热熔到等离子，从振波炮到辐照炮。
庞大的装甲重量惊人，让他们可以抵御可怕的后坐力。
而那些可怕的‘遗迹’武器的每一次开火都会打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
虫群连带大地一并被整个抹除，留下一个个巨大的凹坑。
为了避免引起那些凡人士兵的不安，他们不被允许使用那标志性的镰刀，近战的时候清一色的都是铁人使用的粒子震荡剑或者是更为简单的动力拳套。
他们没有怒吼，没有战嚎，只有武器开火的轰鸣，铁拳碰撞的闷响以及虫群死亡的嘶鸣。
莫塔里安通过数据链看着这一切，他站在变得空旷的舱室里，同样穿上了一套为他特制的、更加庞大威严的“反击者”装甲。
那柄陪伴了他无数岁月的寂静之镰也被强行更换。
很显然，一个拿着镰刀疑似原体的人影出现在战场上，只怕某些老兵会猜到他的身份，到时候凡人士兵们和他们打起来就不好了。
莫塔里安看着他子嗣们的战斗，心中那复杂的情绪依旧翻腾，但却逐渐被一种冰冷的麻木所取代。
赎罪之路，始于这片地狱，铺就于无穷无尽的虫族尸骸之上。
他们这批最不可控的“耗材”，已被铁人套上了最为牢固的枷锁，投入了这台残酷的血肉磨盘，开始疯狂地旋转，榨取着每一分价值，用以填补帝国撤离后留下的巨大空洞。
只是莫塔里安并不知道，悄悄关注着一切的莱昂看着那一套套冰冷的反击者装甲，多少有些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