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贵种”之说,寒了将士们的心
太平真君十年,春。
漠南之地,寒风依旧料峭,却已隐约能嗅到冰雪消融后泥土的腥气。
广袤的草原上,魏军大营绵延不绝,旌旗招展,刀枪映着初春稀薄的阳光,散发出凛冽寒意。
去岁深秋,皇帝御驾亲征,领数十万大军,北击柔然。
待至冬日,太子拓跋晃将国事托付于武威公主,及股肱心腹,与他父皇相见议事。
随后,大军长驱直入,直抵漠北受降城,但柔然主力却如鬼魅般消散于茫茫草原,踪迹全无。
拓跋焘虽心下疑虑,却也不愿空耗粮草,遂将大量军资囤积于受降城内,增设戍卫,以为日后北伐之前哨,旋即班师回朝。
一场声势浩大的远征,竟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虽未损兵折将,却也颇令人憋闷。
此刻,正月初一,戊辰朔日。
拓跋焘于漠南大营设下盛大宴席,犒劳随征文武、有功将士。
牛皮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烤羊的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
奶酒与烈酒的醇香混杂着男人们的汗味、皮革味,弥漫在空气中,热烈而又粗犷。
拓跋焘高踞主位,身着戎装,面色被酒气与炭火熏得微红。
连日来的郁结,似也在这喧闹的宴饮中,稍得纾解。
他举杯与诸将共饮,笑声豪迈,一径从道武帝立国,说至他拓跋焘扫灭北方诸国。
太子拓跋晃坐于其下首,举止得体,应对裕如,只是那双与父亲颇为相似的犀锐眼眸中,不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
崔浩因在后方督办粮草辎重,并未随驾至此。帐中多是鲜卑勋贵与军中将领,推杯换盏,言语间少了许多拘束。
酒过三巡,宴至酣处。
拓跋晃见父皇已带七八分醉意,眼神略显朦胧,便知时机渐熟。
他看似随意地侧首,对侍立在身后的给事中仇尼道盛低语数句。
仇尼道盛会意,与一旁的侍郎任平城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久,席间话题不知怎的,便转到了门第姓氏之上。
一名将领趁着酒意,抱怨家中子弟欲与某家汉官结亲,却遭对方拒绝,理由是“门第不高”。
此话一出,引得周遭几位鲜卑贵胄纷纷附和,言语间对某些汉人士族那套“贵种”的论调颇多微词。
须臾,侍郎任平城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笑着对身旁的仇尼道盛道:“道盛兄,说起这‘贵种’,我倒想起一桩旧闻,也不知是真是假。听闻早年那司徒崔公,似乎极看重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