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老实人怨气重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客栈门前凝结了一夜的寒意。地面上的冰碴尚未完全融化,在初升的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剔透却冰冷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被一声声粗重、扭曲、如同困兽般的喘息硬生生撕裂。
“嗬嗬...铁...好铁...毁了...赔...”
李铁匠的喉咙里挤压出破碎不堪的音节,那声音不像人声,更像两块生锈的铁皮在强行摩擦。他佝偻着原本壮实的身躯,一双布满蛛网般红丝的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贪婪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迷恋,盯着自己手中那柄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沉重铁锤。锤头沾着陈年的油污和暗沉的金属碎屑,木柄被岁月和他掌心的老茧磨得光滑锃亮。此刻,这柄锤子仿佛不再是一件工具,而是他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愤怒、委屈、不甘与绝望的唯一宣泄口,是他与这个冰冷世界对抗的唯一武器。
他粗壮如古树根须的手臂肌肉可怕地虬结贲张,一条条青筋如同扭曲蠕动的蚯蚓,在黝黑的皮肤下剧烈跳动,每一次脉搏都鼓噪着失控的力量。那柄沉重的铁锤被他高高举起,锤头划破空气,带起一阵令人心悸的呼啸风声,裹挟着他所有的怨毒,狠狠地、义无反顾地砸向旁边王老板杂货铺那扇刚被小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叮叮当当忙活了半晌才勉强钉好的崭新窗框!
那窗框用的是新刨的松木,还带着淡淡的木材清香和新鲜的刨花味道,象征着刚刚恢复的一丝秩序与体面。
哐当!!!
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猛地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跟着猛地一抽搐!
新鲜刨光的、还透着温和木色的窗框,在那蕴含了狂暴力量的铁锤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瞬间!木料四分五裂!无数尖锐的木屑和碎片如同被惊扰的炸窝蝗虫,疯狂地四处迸溅、纷飞!刚刚修复、象征着一点点重建希望的窗口,眨眼间就又变成了一个龇牙咧嘴、透着寒风和绝望的黑洞!
王老板本来正蹲在墙角,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心疼万分地擦拭着另一扇侥幸完好的窗户边缘,嘴里还嘟囔着“亏大了”、“流年不利”。这声巨响吓得他一个哆嗦,猛地抬头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眼前骤然一黑,一股腥甜的热气猛地从胸口直冲上天灵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晕厥过去!
“我…我的窗!我的新窗啊!天杀的啊!才…才钉上去不到一炷香啊!畜生!畜生!!赔钱!赔钱!!李黑子!李铁匠!你个挨千刀的!你今天不赔得倾家荡产、砸锅卖铁,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肥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捶胸顿足,因极度愤怒和心痛而扭曲的胖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唾沫星子随着尖利得几乎破音的咆哮四处喷溅。他手指颤抖地指着那破洞,又指向茫然站立的李铁匠,气得浑身肥肉都在波浪般起伏。
就在这混乱不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李铁匠突如其来的疯狂和王老板歇斯底里的哭嚎咒骂牢牢吸引的当口,谁也没有分神去留意,客栈墙角那棵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阴凉的老槐树下,那尊依旧在顽固地冒着丝丝缕缕白色寒气的、如同诡异战利品或诅咒标记般的铁锈疤脸冰雕。
冰雕保持着被冻结时的狰狞姿态,断臂处参差不齐,冰碴混合着扭曲的金属断口。而被黎瓷踹断、只剩下半截手腕的那只爪子,断口处的冰层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增厚、冻结,散发着更甚于周围的寒意。而它另一只完好的、低垂着的金属爪子,依旧保持着紧握的姿态,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螺丝钉权柄,被深深地冻嵌在冰冷的金属指爪之中。
此刻,那螺丝钉顶端,那颗布满了细微蛛网状裂痕的黑色晶体,正极其诡异地、一明一灭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幽光!
那光芒深邃、冰冷,不似人间灯火,仿佛连接着某个冰冷死寂、充满怨毒的异次元缝隙。每一次李铁匠因积压的沉重怨气而彻底失控,挥动铁锤砸出震耳欲聋的毁灭声响;每一次周围被迫围观的玩家和村民被这暴力场面吓得发出惊恐的抽气或压抑不住的低声咒骂;每一次王老板跳着脚、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赔钱”、将贪婪与愤怒的情绪推向高潮的时候……
那黑色晶体表面的幽光,就如同嗅到了最甜美血腥味的嗜血蚂蟥,明显地、贪婪地、剧烈地亮起一分!
晶体内那道原本被黎瓷重创留下的清晰裂痕边缘,那幽暗的光芒仿佛拥有了生命,化作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缓缓地蠕动、填充、弥合着裂缝。整个修复过程,正以肉眼依稀可辨的速度……一点点地推进!一种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原始意识,似乎正在这权柄碎片的深处,伴随着吸收的负面能量而逐渐凝聚、苏醒。它饥渴地啜饮着这场混乱酿造出的毒酒。
“妈的!没完了是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声暴躁无比、裹挟着浓浓睡意和被强行打断休息的冲天怒火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客栈那扇破了一个大洞、临时挂着草帘子的门框内炸开!
睡得头发东翘西歪、活像只被惹毛了的炸毛公鸡的清风,使劲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老子现在火气很大很想打人”的起床气,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他显然是被外面这持续不断、愈演愈烈的嘈杂动静,硬生生从深度疲惫的修复性睡眠中给吵醒了,胸口的旧伤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怒气而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一眼就扫见了场中那如同陷入疯魔的蛮牛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珠红得吓人的李铁匠,以及那扇被砸得一片狼藉、彻底报废的新窗框,还有那群吓得躲得老远、却又忍不住伸着脖子看热闹的村民。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停留,猛地如利箭般射向大树下那尊安静的冰雕——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冰雕爪子里那枚正随着现场澎湃的负面情绪波动而幽光剧烈闪烁、表面裂痕正在飞速消弭的螺丝钉时,瞳孔骤然猛缩!
“操!又是那阴魂不散的破钉子搞鬼!”清风瞬间就明白了!这该死的权柄碎片正在本能地吸收周围环境中弥漫的怨气、愤怒、恐惧这些浓郁的负面情绪能量,用来修复它自身的严重损伤!李铁匠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此刻却因遭遇不公而怨气冲天的铁匠,简直成了它最完美、最充沛的养料来源和用来制造更大混乱、产生更多负面能量的工具枪!
“给老子停下!”清风一步猛地踏前,脚下地面微尘轻震,对着几步外仍旧呼哧喘气、眼神浑浊、似乎还在寻找下一个发泄目标的发狂李铁匠遥遥一指!他指尖淡金色的权限力量迅速汇聚、压缩——这次不再是之前那般微弱如游丝,而是凝练出了一道明显粗壮了不少、约有小孩子小指粗细的凝实光鞭,那光鞭边缘锐利,流转着淡淡的符文虚影,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抽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如同浸水的皮鞭狠狠抽在厚实牛皮上的声响!金色光鞭精准无比地抽在李铁匠那只紧紧握着沉重铁锤、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