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夜 天使梦:致醒咒
不知何时,垃圾清运场中心座钟的指针又开始走了,我执迷不悟地相信它代表着沉睡结束,时间重启。可是,我竟还在梦里,莫名其妙。
拾荒妹小洁很驽定地告诉我,那驾座钟一直没有停下,虽然钟面皲裂、表盘泛黄,分针还断了一截,可发出的“嘀嗒嘀嗒”声始终让她睡不安寝。
“你有没有发现,它的‘嘀嗒’声里好像隐藏着男人的低吟?而且是好多男人?”小洁妹神秘兮兮地问我。
我怎么可能听得出!它本来都停转了好久,又哪去听到有什么男人的低吟?
“一定是你产生幻听了,或者是想男人想得神经质了吧?”我嘲讽道。
她白了我一眼,整了整满是补丁的棉帽子,三窜两纵从垃圾山上跃了下去。我抬眼又看了看这座似乎有象征意义的旧座钟,它还是笔直伫立在一堆废铜烂铁之上,秒针“嘀嗒”地不停走着。
这个梦我一点都不喜欢,一座找不到边际的垃圾站里,废旧物品堆得满世界都是——这让我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感到极端不适。更何况粪尿遍地、气味难闻、空气里烟尘遍布,还有个邋邋遢遢的拾荒妹小洁……所以我需要务必结束这场讨厌的梦。
我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生疼,但仅此而已,对醒来毫无作用。
“你干嘛呢?是想离开这里?”拾荒妹小洁看到我的举动,明知故问。
“这是我做过最差劲的梦了,不想多呆哪怕一秒钟!”我愤愤答道。
“可你不是认为沉睡结束了吗?说明你已经不在梦里了啊。”
我一指座钟,“那是它给我的误导,我明明还在梦里。”
拾荒妹小洁嘿嘿一笑,向我扔来拾荒筐,“行了吧,牢骚也发完了,该干活了。”
我下意识抬手接过钢丝绳编的筐子,还想反驳她几句,但她已经不再理会我,埋头用探棍在垃圾山里找寻贵金属等一些“宝贝”。
这是我们俩的日常,每天找到足量的贵金属,丢进中心座钟下的无底洞中,就会凭空换来饮水、食物和一些有趣的东西。
所谓“有趣的东西”,这只是我个人的说法而已。其中有一条腿的千足虫、没有耳朵的大耳狐、尾巴秃秃的响尾蛇、长着公鸡头的鸭嘴兽……这些东西只在这里出现一天,转天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找到了。而拾荒妹小洁对这些“有趣的东西”始终没有丝毫兴趣,她只在意今天能换到多少水,有没有自己中意的吃的。
这一天,我们俩没有太多的收获,除了搜索了斜倒在东边的一艘竖立着的航空母舰外,再无其他。从中心座钟里换到了四张鸡蛋灌饼、两碗疙瘩汤、五串烤麻雀,然后就是两瓶矿泉水。
而今天出来的“有趣的东西”是只有九条触须的八爪鱼。
在一番狼吞虎咽后,拾荒妹小洁连看都不看那八爪鱼一眼,就钻进她的窝棚里睡觉去了。我把这只九须的八爪鱼养在玻璃瓶里,想着转天它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趁此机会多和它玩会儿。
我带着这东西回到窝棚,趴在硬板**饶有兴致地看着它在小小玻璃瓶里摆来摆去,有时还浮上水面将它的九条触须有节奏地上下挥动,如同在跳手指舞一样。
“哇!好有意思!”我举起玻璃瓶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和小洁说。
小洁连理都没理我,头朝另一侧躺着一动不动。
我吃了个瘪,只好闷头继续兀自欣赏八爪鱼的表演。
“你还是别自娱自乐了吧,明天还有一天活要干呢!”她闷闷地说道,让我好不扫兴。
“管它呢?没准什么时候我的梦就醒了。”我不屑地低语。
随着八爪鱼的舞动,我的睡意袭来,再睁开眼时已天光大亮。身边硬硬的床板上空空如也,拾荒妹小洁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窝棚。再转头看去,原以为八爪鱼会和往常一样无端消失,但没想到这次却仍然在眼前的玻璃瓶中不停游**着,而且其中一只爪子上还长出了像是喇叭一样的东西,让我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