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南柯子 作品

第二百三十六章:结局

“夫人,您还好吗?”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空气蔓延的血腥气,扶着霍溦有些发颤的身子,其蓁关心道。

紧握着其蓁的手汲取力量,撑着身子往回走,霍溦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吓着了,罢了。过一会儿就好了,莫要将今日所见,告诉少爷。”

霍溦苍白的脸色,是见到琳琅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才慢慢褪去。

“娘娘今日怎么得纡尊至此。”

来到郢都的琳琅,不仅穿戴,就连周身气势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本宫听说,你与那罪妇珍珠曾为相识之人?”

“是曾有相识。”盘算着琳琅此番目的,霍溦答道,“就如妾身以往身份上的秦国夫人的诰命,便是由她所求。”

被霍溦这么一说想起燕王先前的雷霆之怒,琳琅咳了咳嗓子,“本宫也只是心有疑惑,想来问问,既如此,那便罢。只是……”

“娘娘有话便说,忝为一家人,何有隔腹之话。”从琳琅这不自在的表现中,猜到些许,霍溦笑道。

而被霍溦口中的“一家人”三个字戳到心病,琳琅抿了口茶水,没想到自己先前的图谋,到了如今居然会成为绊脚石,她一时之间有些为难起来。

当时给越家诸人安排身份时,是琳琅主动将他们纳入自己的家族。不仅是为了拉拢越家人,还是为了让自己的虚薄家底更加殷实些。

没想到都中会遭此巨变,让燕王得以一夕之间对皇位垂手可得,先前的助力,到如今,居然变成了最大的阻力。

“如今……”话出口改了方向,琳琅抿唇,“这些时日,你们在都中可有不适,如今局势未定,你们不便出门……”

“一切都好。”打断琳琅的话,霍溦答道,“只要王爷跟王妃一切安康,我们这些门下,便都是好的。”

当初,是燕王的强盗行径让他们不得不上了燕王这艘贼船。如今大业将成,却想将他们当作什么废弃之物甩去,这世间,哪有什么都随他们的。

神色一僵,被霍溦这话堵得无话可说,琳琅也只能点了点头。

“这是王爷让我给你们的信,若是同意,你们即可现在收拾。”望着霍溦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琳琅无话再说,只能将自己此番的目的说明。

而撂下这封信,琳琅离开后良久,霍溦才等到越珵将这封信展开。

“他这是什么意思?”草草将信看完,霍溦揉着作痛的头。

冷笑一声,越珵将这信完整无缺地收好,“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还不想放,罢了。”

燕王信上,将沅南郡丞的位置交给他。

还说,沅南反正是他熟悉之地,他也不是什么不开化的主子,若是越珵有本事,也不是不可以等越珵日后除了曾家之后,将这沅南交给他。

“若是曾家好除,那为何他在沅南这么久,还放任曾家如此?”冠冕堂皇的话,看来燕王不管做到什么地步,都改不了这个习性。

原还以为琳琅这回还要带来什么坏消息,如今看到这信,霍溦心里才算是有了成算。

相较于越珵的沉默,霍溦倒是先握过他的手。

“阿珵,你常在军营,当知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他主动将我们放出去,给了我们喘息自强的机会,那我们也不该辜负他的好意。”

“既然当初他拉我们上贼船,就该有着控虎不成反被伤的自觉。”

眉目间滑过深色,虽然现在还是不得不受燕王所要求,但是霍溦还是从中感受到机会的滋味。

风筝脱手断线,谁又能未卜先知地料到它会飞向何方呢?

——

元微二十七年七月——燕王妻弟桑芃携妻霍氏返回沅南,任沅南郡丞

元微二十九年春——沅南爆发惊天通敌案,其中首恶沅南郡尉曾蜚及鹿野等人皆获凌迟之刑,九族皆被流放;燕王妃妻弟官至沅南沅南郡守,至此沅南一郡落入燕王手中

元微三十一年隆冬——太孙病重不治,同年成帝因纵欲而中风,于众臣推荐下,燕王得任大统,改元奉安,称信帝 奉安元年秋——晋军越沅水南下,沅南郡守桑芃率兵抵御;时新君初立,朝中多为议和之态,信帝数下班师令,可桑郡守皆置之不理,直将数十年前的沅北一同收入,才终收兵;由此,桑家军名声大振,异族之人莫不敢再犯

奉安三年夏——坊间传闻越盛,桑家军前身实为越家军的传闻,大姜无人不知

奉安四年春——于万民请命重压下,信帝不得不重审越家北楼奇冤

奉安六年冬——北楼奇冤水落石出,迫于边关压力,信帝不得不下旨光复越家清名;同年,皇后亲弟桑芃,恢复名姓,得封平王

——

“娘。”

摇晃马车外,传来一声稚嫩童声,掀开窗帘,霍溦尚没见到人,就便被扑面花香熏得直打喷嚏。

接过越岄手里的话,看向那只管纵着孩子的人,霍溦嗔道。

“也就你,最喜欢纵着她。外头日头这般大,若是让娘看着了,非得又要说你,委屈她的大孙女了。”

单手抱着那个身子不住往霍溦怀里面挣着的小人儿,头顶金冠上满是乡野间的小黄花,越珵声音也有些无奈。

“这小磨人精,溦儿你还不知道,她若能老老实实做着,我又何必带她出来呢?”

在他们圆房的很久时间里,越珵都还是叫霍溦“阿姐”。如今这无奈的改口,还是有了这小磨人精之话,被逼得不得不改口的。

挤在爹娘之间,越枂银铃般的笑容布满越家归都的每条路上。直到,到了那恢宏墓园,她才在霍溦的教导下,止住了嬉笑。

“这是你们的孩子?长得真可爱!”

墓园之外,早已三位白衣丽人等在那里。看到霍溦下车,她们便围了上来。而诸人面面相觑良久,脸上已有了些许皱纹的任然才握住越枂的手问。

“阿枂叫人。”

在来之前就已跟越枂说过今日会来何人,见她挨个问好后,霍溦才将目光放到这些尘满面的故人身上。

“大嫂,如今做了女冠?”

当年求着霍溦放她离开的李鸥,如今已是位德高望重的女冠,越枂颈间的玉坠,便是她放在佛前供奉多年的。

多年诵经,有再多的戾气也在佛经香火间,得到了平息。脸上带上笑,望向那个寄托她此生所有情绪的坟茔,李鸥点了点头。

而被夫君亲自送来的纪纯,也开了口,“当年嫂子去慈陀寺求见太后后,便了断尘缘。如今我在老家也都能听说嫂子的法号,想来已是得道了。”

“就连三弟妹如今也成了天下有名的药商,也就是我,整日混沌,只赖在山上不出来。”

“二嫂,这说的是什么话?苍山之战,若非嫂子相援,越家军还不知要耗到何等境地呢。”按住纪纯的手,霍溦笑道。而话音未落,她又继续补充。

“若非上回我生这个小淘气,居然还不知三嫂已在沅南多年。就是当年初到绛县之时,也是有赖三嫂在,才有如今之日。”

当初霍溦生越枂时难产,是任然主动上门送药,越家人才知道任然这么多年居然一直在默默给越家军供低廉药材。

妯娌四人谈话声,是看见那四座坟茔才渐渐停下。

漫天纸钱飞舞中,泪水溢满眼眶,而在这晶莹泪光里,她们仿似又回到那个生死不定的日子。

以浅薄身量,抱着沉重牌位走在如同今日这般的浩**之景中。

帝王之心莫变,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为了能让越家能有一线生机,她们也只能作此选择。

风若有灵,将碑前灰土吹拭得一尘不染。

望着碧蓝如洗的天,霍溦忽然想到她重回今生的时候,那天的天也如今日一般……

让人望之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