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定

五千青玉币的起拍价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浪花，而是令人窒息的死寂。百珍阁内，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拍卖台上那块幽暗的玄冰上，封冻其中的苍白火焰无声跳跃，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像在敲打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恐惧阀门。寒意，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冰冷。那是源自宇宙终极寂灭的预演，是“终焉”本身投下的一瞥。修为稍弱的宾客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袍，体内运转的灵气都变得滞涩粘稠。就连拓跋烈这样气血如龙的兽族少主，也微微皱起了浓眉，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的威胁。枢零·七双眼的蓝光急速闪烁，探针疯狂摆动，显然在全力解析那悖论存在的冰火结构，但反馈的数据流在逻辑层面就遭遇了巨大的混乱和警告。

“五千…”一个干涩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来自前排一位穿着考究、但气息略显阴鸷的老者，他是城中一家专精稀有矿物和能量材料的商号老板，“五千五！”

这声报价如同点燃了引信。

“六千！”云芷长老的声音清冷依旧，但细听之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对法则的理解远超常人，更能感受到那玄冰苍炎中蕴含的、近乎本源的“寂灭”道韵，这触动了她练气至深处对“生灭”的感悟渴望。

“六千五！”枢零·七的金属音毫无波澜，纯粹的研究欲压倒了潜在的危机感。这种悖论存在的物理现象，其研究价值远超数字本身。

“七千！”隐雾谷的巫祭第一次开口，声音如同枯叶摩擦，深绿斗篷下的幽光剧烈闪烁。那苍炎中蕴含的、介于生死之间的诡异“活性”，对他所修的生命流·生死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八千！”城主府的代表，那位沉稳的文士也终于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此物太过危险，无论是研究价值还是潜在的破坏力，都不能落入不可控之人手中。

价格一路飙升，每一次加价都伴随着更深的吸气声和更加炽热的贪婪目光。钱满贯早已瞠目结舌，胖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这个数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财力范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拓跋烈抱着胳膊，虽然眼热，但也清楚这东西对他的蛮象境淬炼恐怕弊大于利。

洛九川站在台上，如同风暴中心的礁石，脸上依旧是那副掌控一切的从容微笑，心中却波澜不惊。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些出价者，无论是云芷对法则的渴求，枢零·七对未知的狂热，巫祭对生死的探究，还是城主府的掌控欲，他们的理由都冠冕堂皇——“研究”、“感悟”、“为翠微星安全着想”。但洛九川深知，真正驱动他们一次次喊出天价的，是那玄冰苍炎本身所代表的、通往禁忌领域的可能性。那是潜藏在所有修炼者灵魂深处，对超越界限力量的原始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