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罗地网悄然张

安西都护府，深夜。指挥部的灯火，如同戈壁滩上永不熄灭的星辰，映照着贾环那张年轻却深邃如海的脸。

当刘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并将那张盖着鲜红王府大印的“收据”呈上时，年富和王景弘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贾环没有立刻去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薄薄的宣纸，仿佛那不是一张收据，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刘同会意，他取过一旁的茶杯，将杯中尚有余温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在收据的背面，轻轻哈了一口气。

水汽氤氲。

奇迹，发生了。

在那看似寻常的“采买粮草”、“修缮河堤”名目之下，一行用特殊药水写就的、杀气腾腾的墨色字迹，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冤魂，缓缓地，浮现在了纸上。

“收，归德府‘以灾养兵’军资，拾万两整。凭此据，共谋大事！”

“好！”

年富再也按捺不住，一拳砸在桌案之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铁证如山！‘以灾养兵’，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大人，我们即刻将此物上呈圣上，那忠顺老贼，死定了！”

王景弘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知道，只要扳倒了忠顺王，贾环在朝中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而他自己，作为“从龙之臣”，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然而，贾环的反应，却给这满室的火热，浇上了一盆冰水。

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够。”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了所有关节的、冰冷的清醒。

“不够？”

年富一愣，“大人，这可是‘以灾养兵’！是谋逆！还有比这更重的罪名吗？”

“罪名是够重了。”

贾环拿起那张已显出字迹的收据，对着烛火，仔细地端详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可是，证据，太轻了。”

“这收据，是王府管家赵全所签，盖的，也是王府的私印，而非忠顺王本人的亲王宝印。他大可以来一招‘弃车保帅’，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这个管家身上，说他私德不修，勾结外官，中饱私囊。最多，再来一出‘挥泪斩马谡’的戏码，将这赵全推出去砍了，以平民愤。至于他自己，顶多落一个‘治家不严，用人不察’的罪过。圣上碍于叔侄情面，碍于宗室的颜面，最终，也只能是不痛不痒地罚俸禁足了事。”

贾环将那张收据，轻轻地放在桌上。

“用十万两银子，和一个跟了他一辈子的老奴才，就想换掉一位手握宗人府大权、在旧派势力中一呼百应的社稷辅理亲王？”他看着年富和王景弘，淡淡地道：“你们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将二人从头浇到脚，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们骇然发现，自己只看到了罪名的严重性，而贾环，却早已看穿了这背后，那盘根错节的、名为“政治”的残酷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