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恩赐(第2页)
所以,姜东樾是装的。
可他为什么要装死?
烧鸡加速毒发,这件事或许是真的。
但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壮硕的少年?
从他拿出烧鸡,到分给众人,再到他自己毒发,时间太短,也太巧。
赵九站起身,走向了那具毒发而亡的少年尸体。
他抽出了刀。
“你要做什么?”桃子问。
赵九没有回答。
有些事的答案,需要自己去找。
刀锋刺入尸体的腹部,赵九没有丝毫犹豫。
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混合着血腥,轰然炸开。
赵九忍着那股足以令人昏厥的恶臭,将手伸了进去。
他的手在温热而黏腻的内脏里摸索着。
然后,他摸到了。
他闭上了眼睛。
当他把手抽出来时,手里握着的,是一个早已被胃液浸泡得发白的馒头。
是姜东樾没吃的那个馒头。
馒头是毒。
滚烫的烧鸡,是催发毒性的引子。
原来如此。
姜东樾不是怕死,他是怕被发现。
他用自己的死来金蝉脱壳。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死更多的人。
赵九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些仍在惊惶中的人群。
果然。
一声声凄厉的惨嚎,已经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如同鬼哭。
石洞的门没有开。
地狱的门。
开了。
声音是会死的。
石洞里一声声惨烈的嚎叫,还在空旷处来回跌宕,仿佛被无形的手扯成了千万缕,缠绕在每一块冰冷的石壁上,久久不散。
那是毒药在撕裂血肉,是生命在黄泉路上,最后的回望。
赵九蹲着。
他将那个沾着血和胃液的馒头,轻轻地放在了尸体的胸口。
赵九没来由地想起一些旧事,想起那些年,他还没有来南山村时,听望北县的老人说。
人活一世,吃的是五谷,行的是正道。
馒头是五谷,现在却成了穿肠的毒。
这世上,哪里还有路?
哪里还有道?
连道都没有,还分什么反正。
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像两柄藏在鞘里的刀,刀锋未出,寒气已然浸透了这片幽暗的石洞。
一具具扭曲的身体,一个个倒地的身影,在烛火下,像一幕荒诞的皮影戏。
戏里的人,都死了。
他开始数。
一。
二。
三。
每数一个,他的心就沉一分。
他不是怜悯。
他数的是命,
是自己的命,也是别人的命。
是活下来的机会。
九。
十。
十一。
他数得极慢,像一个最吝啬的账房,在盘点自己最后一点家当。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是一笔血债。
十七。
十八。
十九。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卷所在地上的人身上。
姜东越。
他“死”得像是一丈被水泡烂的纸,苍白无力。
可赵九分明看到,他的胸膛,依然在微不可察地起伏着,像一只在风中摇曳的烛火,看似随时都会熄灭,却偏偏,还亮着那么一丝光。
二十一。
算上姜东樾,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一个人。
死人,是不会骗人的。
活人,却不一定。
这片场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面积死亡,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偌大的石洞,忽然陷入了一种死寂。
一种能让人听见自己心跳的死寂。
活下来的少年少女们,像一群被抽了魂的木偶,呆呆地立着,目光空洞,茫然。
他们是没头的苍蝇,没了方向,只剩下本能的颤栗。
赵九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没有去看那些失魂落魄的人。
他们的恐惧毫无价值。
他想现在就给姜东樾一个致命一击。
可空气之中血毒愈发浓郁。
断开的肋骨和腿,让他没办法在瞬间解决这场战斗。
变故若是发生,他的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一片无意义的杂草,落在了石壁下的四个人身上。
是之前杀曹观起书童的那四个人。
他们正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像破旧的风箱。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青紫,反而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潮红,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浑身都冒着腾腾的热气。
他们的眼神,异常清明,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丝藏不住的狠厉。
活人有时候比死人更可怕。
桃子的眼也像两团火,死死地盯着那四个人。
汗水浸透了她破烂的衣衫,紧紧贴着起伏的胸口,勾勒出的曲线,像一张拉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