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天酒地丶 作品

第40章 交易(第2页)

笑得很残忍。

他的身子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轻易地绕开了那绝望的一刀,贴了上去。

刀光一闪。

噗嗤。

声音很轻,像刀尖划过一块湿布。

断臂少女眼中的光,灭了。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就倒在林巧的脚边。

温热的血,溅了林巧满脸满身。

那滚烫的触感,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醒了她。

林巧猛地回头。

还有那把插在她同伴心口,刀柄还在微微颤抖的刀。

姜东樾依旧站在那片最干净的空地上,他脚下躺着四具尸体,他却连衣角都没有沾上一滴血,仿佛只是个路过的看客。

桃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裴麟缓缓拔出了刀。

血珠顺着刀刃滑落,滴在地上,洇开一朵小小的,黑色的花。

他用脚尖,轻轻地,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朝前踢了踢。

尸体滑行了一段,停在了赵九的囚室门口。

像是一种试探。

更像是一种挑衅。

他的目光越过尸体,再次看向赵九。

这一次,他眼中的杀意,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他用刀尖,遥遥地指向了赵九。

也指向了跪在赵九面前,浑身颤抖,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林巧。

他像个已经胜券在握的将军,在对最后的残兵败将,下达最后的通牒。

他伸出手,沾着鲜血,在自己的胸口轻轻一点。

笑意更甚。

就在这一瞬间。

赵九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看着裴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冷,冷得像刀。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有人许了你和裴江的命?”

裴麟凝视着赵九,慢慢点头的同时,竟有些诧异:“你的房间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赵九没有再说话。

没有愤怒。

没有指着天质问。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悲哀。

没有痛哭流涕说自己运气不好,为什么你们有,我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身上永远有一种平静。

一种近乎冷酷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仿佛这世上所有的悲哀和不公,都只是他早已看惯了的风景。

赵九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用无数条人命换来的道理。

原来,最讲规矩的地方,恰恰是最不守规矩的地方。

无常寺。

原来也不讲规矩。

……

血的味道,起先是淡的,淡得像遥远记忆里的一场梦。

后来,风大了。

血的味道,也就浓了。

浓得像是地狱打开了一道门缝,无数冤魂的叹息,混着血涌了上来。

这条甬道里,没有光,只有风。

曹观起停步的时候,风也恰好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剩下他那一身单薄囚衣被风吹过后,贴在骨架上的轻微声响。

他没有眼睛。

眼眶是两个黑洞,黑得比这条甬道更深。

但他“看”向了甬道的一侧。

那里是悬崖。

深不见底的悬崖。

崖下有声音。

刀锋撞击的声音,很脆,像冰块碎裂。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闷,像湿透的木柴被一脚踩断。

还有人死前的声音。

人死之前,原来是没什么声音的。只有喉咙里的一口血,和着一口气,发出“嗬嗬”的响动,像是破旧的风箱,再也拉不出风来。

一个人的生命,就是这样一口气。

散了,就没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也停了。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香气,像雪,又像梅花。

有这种香气的,通常是女人。

漂亮的女人。

一身红衣的红姨,就站到了他的身侧。

她的红,是这片死寂的黑暗里唯一的一抹颜色。

像是一滴落在雪地上的血,又像是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鬼火。

她的目光越过了曹观起的肩头,她看着崖下。

一座巨大的囚笼。

火把将那里照得如同白昼。

人杀人。

为了活下去。

这种事,她见过太多次。看多了,就和看街边的戏班子耍猴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耍猴来得有趣。

猴子,至少不会自以为是。

而人,总会。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垂死挣扎的“好苗子”,甚至懒得在那个叫姜东樾的快剑上,或是那个叫裴麟的毒蛇身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