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蜃楼船(第3页)
“当家的!”春枝抬头,手里的拨浪鼓“啪”地掉在地上。小娃扑过来拽他裤脚:“爹爹抱!”陈阿公接住孩子,闻见她身上的奶香味——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闺女,叫招娣,今年五岁。
夜里,陈阿公坐在炕头,盯着油灯发愣。春枝端来碗热粥:“你咋不说话
?当年你没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她抹了把泪,“这些年我带着招娣讨饭,前年才搬回来,跟张婶学织网,勉强能糊口。”
陈阿公摸出怀里的银锁——那是他“死”前给阿棉打的,可如今阿棉戴着个银镯子,刻着“陈招娣”三个字。他突然想起蜃楼船上的老者,摇着折扇说的话:“老朽这船,专渡迷途人。十年阳寿换一日欢,可值?”
窗外起了风,吹得窗纸哗哗响。陈阿公走到院门口,望着海的方向。老榕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像极了蜃楼船的桅杆。他想起船上的葡萄,咬着像棉花,甜得发腻;想起阿棉说“吃着没味儿”——原来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是阿棉学走路时摔的跤,是春枝在灶房熬的红薯粥,是招娣揪着他胡子喊“爹爹”。
第二日,陈阿公带着阿棉和招娣去海边。浪头拍着礁石,溅起雪白的沫子。阿棉指着远处喊:“阿公,你看!那船!”陈阿公顺着她手指望去——海面上飘着艘楼船,雕梁画栋,檐角挂着珍珠,正慢慢往雾里沉。
“那是蜃楼船。”陈阿公摸了摸阿棉的头,“专骗迷航的人。可你看,咱们的家多好?阿棉有娘疼,招娣有糖吃,这才是顶实在的。”
阿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招娣拽着他衣角,往他手里塞了颗野枣:“爹爹甜!”陈阿公咬了一口,酸得皱眉,可心里却比喝了十年前的葡萄酒还暖。
后来望海澳的人都说,陈阿公从鬼门关捡回条命,可性子变了。从前他总盯着海发呆,如今天天蹲在院门口,教招娣认贝壳,帮春枝晒渔网。有人问他咋回事,他就笑:“海上的楼船再漂亮,也比不过自家的热炕头。”
再后来,蜃楼船再没在望海澳出现过。老辈人说,那船是“时间缝里的鬼”,专收那些迷了心窍的人。可陈阿公知道,有些梦再美,醒了才知最甜的是——锅里的红薯粥咕嘟响,闺女揪着胡子喊爹爹,婆娘端来热粥时,袖口还沾着灶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