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流光 作品

第276章 忘川引

闽西深山有个叫\"忘川村\"的地方,村头有口老井,井沿爬满青苔,井栏刻着歪歪扭扭的\"忘川\"二字。/l!u~o-l¢a+x!s_..c¨o^m/村里老人说,这井打从唐朝就有了,原是给犯错的樵夫洗罪的——砍了神树的人,要在这井里喝三碗水,从此忘了砍树的事。可近十年,井里的水变了味,喝的人不再解罪,倒添了新病:夜里总做些支离破碎的梦,醒过来时,总记不得最疼的那段往事。

我叫阿枝,今年十八,在村东头绣坊当学徒。上个月,我阿娘没了。她是在晒梅干时突发急症的,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阿枝,你记着,我缝在你衣领里的银锁,是你周岁时我在土地庙求的......\"话没说完,人就凉了。

我守着阿娘的尸首哭了三天三夜,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村里的陈婶拍着我背说:\"傻丫头,去忘川井喝碗水吧,喝了就能忘了这疼。\"我抹着泪问:\"真能忘?\"陈婶点头:\"我男人十年前摔下山崖,我就是喝这井水才没疯的。\"

那夜,我揣着阿娘的银锁,摸黑上了山。忘川井在半山腰,四周全是野竹,风一吹,竹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说话。井里浮着层绿莹莹的水,凑近闻,有股子青苔混着铁锈的腥气。我跪下来,捧起水喝了一口——凉丝丝的,顺着喉咙往下钻,像有人拿冰锥戳进心口。

第二日醒来,我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攥着空碗。~1/7/k^a^n¢w·e?n~x,u¨e..~c·o′m/阿娘的尸首不见了,屋角的草席还是皱巴巴的,可我竟想不起她最后说的话。只记得她穿了件蓝布衫,袖口沾着梅干渍——可这有什么要紧?反正阿娘还在,她在灶房给我煮红糖鸡蛋呢。

可怪事来了。第三夜,我梦见阿娘站在井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阿枝,\"她的声音像从井底冒上来的,\"你忘了什么?\"我想说\"没忘\",可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一步步逼近,水从她脚边漫开,浸透了我的裤脚。\"你忘了我的手,\"她举起手,腕子上系着根红绳,\"这红绳是我用你周岁时的脐带编的......\"

我惊得跳起来,撞翻了油灯。火光里,我看见墙上挂着件蓝布衫——是阿娘的!可昨日我明明把她葬在村后的山坡上了。我踉跄着跑出门,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照见井边的野竹在摇晃,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