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树挪死人挪活
魏嬿婉搭着春婵的手,款步走出那暗流涌动的大殿。外头廊下,澜翠立刻捧着柄精巧的团纱宫扇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替魏嬿婉扇着凉风。
“主儿今日气色真好,眉眼都带着笑影儿,可是在里头遇着什么天大的喜事了?也说与奴婢们听听,沾沾喜气儿。”
魏嬿婉闻言,并不直接答话,只偏过头去,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促狭地睨了身旁的春婵一眼。
春婵亦是忍俊不禁,嘴角早高高翘起,见主子示意,忙用团扇半掩了唇,压低了声音,对澜翠道:“好妹妹,你是没瞧见,方才殿里头那出戏,真真是…比那最热闹的折子戏还要精彩几分,可笑煞人了!”
澜翠见这两人一个眉目传情,一个语焉不详,分明是合伙儿吊她胃口,心中又是好奇又是焦急,不由得轻轻一跺脚,故意拉长了声调,含嗔带怨地啐道:“哎哟!你们欺负我站在外头,没眼福瞧新鲜!偏要打这哑谜,卖这弯弯绕绕的关子,可急死个人了!快说与我听听,到底是哪一出,叫主儿和姐姐都这般开怀?”
魏嬿婉纤指一拢鬓边碎发,将唇贴近澜翠耳际,吐气如兰,羽毛似的搔在澜翠耳中:“方才在里头,嘉妃当着满殿人的面,存心要撕我的脸皮…”她气息微促,仿佛又经历那难堪,随即话锋一转:“你猜这时谁开了口?”
她刻意顿了顿,感受到澜翠屏住的呼吸,“愉嫔,那泥菩萨啊,今日倒显灵了,温温柔柔接过话头,噎得嘉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玫嫔不明就里,反问愉嫔今日吹得哪阵风——愉嫔听了,顺着玫嫔这梯子就往上爬,听着是奉承,话里话外却是把‘风头’全往娴妃身上引,生怕嘉妃怨不到娴妃的头上。”
“谁知等愉嫔那‘清风明月’、‘嘉木扶疏’的颂圣词儿唱完,娴妃非但不躲不避,反倒自个儿站了出来,一句‘是非对错,荣辱毁誉,只在人心’,领了愉嫔这顶高帽儿!”
“如今细细思量,倒叫我品出几分滋味。娴妃既长于江南,必不会与长于京城的皇上,真有什么两小无猜之情。不过是,仗着其姑母,当年曾入宫伴驾,侥幸得与皇上听过几出戏文罢了。反倒是皇后与皇上少年夫妻,情意甚笃。她便要时时将那几回幼年偶遇的薄缘挂在嘴边,攀缘人家真青梅。惶惶然、汲汲然,恨不能将这点微末旧事如香火般日夜供奉在心尖,唯恐皇上忘却了。”
“然则,若这等萍水相逢都堪攀附‘青梅’二字,这普天之下,岂不要平添出千八百对‘竹马故交’来?”
魏嬿婉纤指微捻,那柄象牙兰菊团扇便在她掌心滴溜溜转了两转,扇底生风,挟着衣袂间熏染的苏合清芬,丝丝缕缕,拂过众人鼻端:“这便罢了,她眼见皇后贤德之名冠绝六宫,便也要东施效颦,学着做那‘人淡如菊’的孤高姿态,博人赞颂。殊不知,皇后娘娘的贤德乃是中宫职责所系,多少不得已处,反被这‘贤德’二字拘着,如金丝笼中雀,郁郁难舒。至于她自己那性子,与皇后本就是南辕北辙,强要学步,岂止画虎不成?分明是邯郸学步,徒惹人笑,反将自家本来的面目也迷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