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183章 牡丹镜底灯花爆,纸屏风破锁深宫(第2页)

魏嬿婉缓缓抬首,泪痕狼藉,摇首轻叹:“痴儿……怎会是你的错呢……”

“或是因……适才御前,闻议江南旧案,心有不忍,附和数语……方触怒天颜致此……”

“江南旧案?” 永珹遽然昂首,目露惊疑,“是何旧案?儿臣未闻!”

魏嬿婉以帕拭泪,声愈低微飘忽:“江南膏腴之地,连年水患,民力凋敝,赋税难征。时任知府,悯黎庶流离,斗胆上疏,乞缓征或减赋以苏民困……然奉旨钦差,为邀己功,强催峻逼,更构陷其贪墨税银,抗旨不遵!知府遂家破人亡,饮恨九泉,百姓亦雪上加霜。额娘闻之,便惟应一句‘彼知府,实堪悯’……”

永珹听罢,身形剧震,面涌激愤:“这算什么?!额娘所言,字字皆实,句句秉公!关乎生民疾苦,皇阿玛岂因堂堂正理迁怒?此岂非……” 他胸中郁结,“是非莫辨,委实荒谬”几欲脱口,终化作沉痛一吼:“额娘!休为宽宥儿臣,再揽此弥天冤抑于己身!必是……”

“住口!”魏嬿婉遽然截断他,“后宫不得干政,祖宗家法,铁律昭昭!是额娘失其本分,僭越了……”

永珹身躯剧颤难抑,“说到底,他就是厌弃我们兄弟!恨不能立时死了干净!才这般作践额娘!”

魏嬿婉猛扑上前,罗袖半褪,泪痕犹在的手死死捂住永珹唇舌,“孽障!此等诛心灭族之言,你我母子必死无葬身之所!”

“可儿臣实在不解!孩提时,皇阿玛分明是位慈父,温言笑语,犹在耳畔。究竟是何年何月、何事何由,竟至于此?莫非是五弟天资颖悟,处处争气,夺了圣心?还是……”永珹喉头一哽,声愈低沉,隐透怨怼,“……还是自七弟降生,中宫嫡脉明珠在握,皇阿玛眼中便再难容我等庶出微尘?”

魏嬿婉身子微颤,急侧过脸,素手绞着帕子,叹息幽幽咽咽,满含无奈回避。

永珹见此情状,疑窦悲愤更炽,上前一步急声道:“额娘!皇阿玛待我兄弟三人,竟凉薄至此!当真只为金家罪孽?纵金家罪该万死,无可宽宥,然儿臣等血脉,终究系爱新觉罗氏!天家骨肉,于情于理,何至厌弃若此,生路亦不肯赐?岂是圣君仁父之道!”

魏嬿婉被此言刺得心胆俱裂,清泪簌簌,慌忙掩面。稍定,方抬泪眼,凄楚低语如蚊蚋:“痴儿……金家之罪,原不该累及骨肉至此。只是……”

“只是皇上心底深处,对孝贤皇后当年中毒一事,始终存一疑影,如鲠在喉,挥之不去啊……偏生其时,你生母金氏,恰召太医院判齐汝问诊。落在皇上眼中,便疑心你生母……与那江与彬太医暗通款曲,勾连为奸,竟于皇后娘娘日常调养的黑芝麻内,掺入藜芦籽!”

永珹听罢,双目圆睁,失声道:“岂有此理!那江与彬,分明娴贵妃心腹!阖宫皆知!若皇阿玛心头横亘此等疑影,关乎孝贤皇后凤体、龙嗣存续之天大事体,为何不彻查严审江与彬,以正视听?反纵其逍遥远遁!岂非纵虎归山,自遗祸根?”

魏嬿婉垂首:“圣心渊深似海,岂可妄测?”

永珹怒极反笑:“此分明偏私袒护!徇私枉法!既儿臣生母金氏与娴贵妃皆涉嫌疑,此惊天疑案悬而未决、迷雾重重,皇阿玛为何独降雷霆之怒、灭顶之灾于金氏一门,令其万劫不复?而对娴贵妃,仍尊荣妃位,宠眷不衰?此何谓?不过以冠冕之壳,掩其偏袒私心!好一个‘公正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