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谁执青石碎冕旒,芙蓉面映血痕妍(第2页)
魏嬿婉凤眸微睐,纤指轻搭于春婵腕间,唇畔似笑非笑:“若尔为‘虎’,当此际遇,欲择何路而‘遁’?”
皇上手持紫檀雕弓,五指紧扣缠枝莲纹弓臂,目光锁定前方奔逃的斑斓猛虎。那虎身长丈余,金毛黑纹映着日头金光流灿,虎尾如钢鞭,横扫处,两株幼松应声而断。皇上唇角虽噙着淡淡笑意,眉宇间却隐现冷冽,仿佛眼前奔逃的非是山中之王,而是早该入彀的困兽。
“皇上已追出四里有余,远离中军。”
缓坡之上,弘昼身着一袭朱红织金骑装,外罩紫貂大氅,驻马老松之下。身旁心腹侍卫低声禀道:“正往西南谷方向奔去,彼处三面环山,正是咱们布设周全之地。”
弘昼喉结微动,目光掠过远处那抹明黄身影,复又转向西侧榛莽深丛:“传我号令,左翼锐卒即刻‘护驾’。就说怕猛虎伤了皇上,务必将虎群逼向西南谷,把皇上身边那四个‘老卒’也调去拦虎,只留皇上一人在谷口。”
“是!”
待那班侍卫去得远了,弘昼自袖中缓缓掣出一支鎏金鸣镝,箭尾缀着三尺红绦,轻轻搭在牛角宝雕弓上。他徐徐拉满弓弦,指腹摩挲雁翎,目光如隼,死死钉向西南幽谷。但闻一声锐啸裂空,那响箭携红绸直破云际——此正是达玛璘出击之号!
与此同时,围场西侧三里外断崖之后,一彪人马正寂然潜形。左列诸人皆着异邦装束:或头戴准噶尔貂尾垂肩的尖顶雪帽,身披翻毛羊皮袄,腰束犀皮鞶带;或身着罗刹哥萨克深蓝呢子大氅,腰间悬着黄铜鞘弯刀,头戴玄绒高冠。右列则俱是大清戎装,亮银锁子甲覆身,长枪如林,弓箭负背,甲片相击之声皆刻意压得极低,唯闻偶尔马踏碎叶,轻嘶咽风。
“大人,和亲王的响箭发了…”
西南谷口,圣驾方欲策马深入,忽见达玛璘率五十余黑衣蒙面人自榛莽中暴起。个个彪躯雄健,恍若铁塔,面上黑巾遮掩,只露出一双双锐目。手中弯刀皆由西域大食精钢淬炼而成,刃口泛着泠泠青芒,直逼御前。
“护驾!护驾!”皇上连声疾呼,步步后退,眼看将至谷底绝境,峭壁之间“嗖嗖”数响,数支雕翎箭如流星坠地,倏忽洞穿三名死士后心!
余众尚未回神,便见百余‘内监’自岩壁后涌出。头戴玄色小帽,身着青缎织锦袍,腰系玄铁软甲,袖间微露乌金护腕。或持短刃,或执长剑,身形矫捷如猎豹扑食,霎时已与死士缠斗作一团。
达玛璘勃然大怒,挥刀直劈一‘内监’面门,喝道:“何处来的阉狗,敢来挡驾!”那‘内监’翩然闪避,扬声道:“臣等奉皇上密旨,早在此候逆贼多时矣!”
此言既出,众死士神色骤变。原道天子是瓮中之鳖,岂料竟有伏兵暗藏!
皇上见状,唇边掠过一丝讥诮,朗声敕令:“与朕拿下反贼达玛璘,生死毋论!”
达玛璘心中惊涛翻涌,然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挥刀厉喝:“众家兄弟!休与阉狗缠斗,直取乾隆首级!”死士闻令,如狼似虎般再度扑向圣驾。岂料那些‘内监’竟似铜墙铁壁,短刃翻飞间与弯刀相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血花飞溅,染得芳草碧尽作猩红。
就在此时,围场西侧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号令:“杀!”
伪装成异域番兵的铁骑如潮水般涌至,自‘内监’阵势侧后突入。这一着出其不意,‘内监’们顿时阵脚摇动,腹背受敌。
达玛璘见傅恒的人马冲来,心下顿安,高声呼道:“和亲王援兵已至!取得乾隆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死士闻言如注狂药,士气陡振,刀剑并举,步步紧逼御前。
弘昼策马驰至谷口,见傅恒麾下兵卒正与那班‘内监’厮杀作一处,亦心下暗喜:“达玛璘果然守信,竟还伏下这一支奇兵!”抬眼望见皇上已被逼至谷底,左臂上为弯刀划开一道血口,骑射袍洇出大片暗红。
时机至矣!
他翻身下马,掣出一支翎箭,稳稳搭在弓弦之上,趁乱窥准了皇上心口。口中高呼:“皇兄莫惊,臣弟护驾来迟!”
翎箭挟风雷之势破空而去!皇上躲闪不及,闷哼一声,踉跄扑倒在地,银鼠披风上沾满黄土血污,面容霎时惨白如纸,竟似已失了挣扎的气力。
达玛璘见圣驾倒地,大喜过望,挥刀便欲直取后心。不料弘昼突然拔出腰间佩刀,反手竟砍向身旁一名死士。那死士猝不及防,颈项间血如泉涌,尽溅在弘昼朱红骑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