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凤阙从来寒彻骨,新霜又覆旧时涛 (第3页)
场边侍立的侍卫太监皆屏气凝神,待那箭镞正中红心之时,顿时喝彩如潮,欢声撼地。中有低声议论者:“四阿哥这般身手,真真是我大清的巴图鲁!”又有一人叹道:“天潢贵胄,果非凡品。”永珹闻之,只浅浅一笑,收弓整袖,虽心中自得,却偏作谦冲之态,风华更显清贵难言。
永琪见状,眉间微蹙,当下翻身跃上那匹枣红骏马。岂料这平日温驯的坐骑忽地人立而起,仰天长嘶,目赤如血,竟如癫似狂,撒开四蹄直往围场深处奔腾而去。一时鞍辔铮鸣,尘土飞扬。
永琪身形几度欲坠,他竭力控缰,指节绷得惨白。两旁小太监惊呼失色,有的欲上前拦阻,又怕惊马更烈,只得眼睁睁看他一身锦衣在烟尘中时隐时现,恍如惊涛中的一叶孤舟,危殆非常。
永珹忽闻远处惊呼骚动之声,蓦然回首,眸中骤然一紧,失声唤道:“五弟!!”当下急挽缰绳,双膝一夹马腹,便要疾追而去。却在这一瞬之间,愉妃的面容倏忽浮现心头。
——这岂不正是天赐之机?
他齿关猛地咬紧,缰绳如毒蛇反噬,狠狠一收!马蹄方才扬起,硬生生凝滞在原地。他眼底晦明交错,终是任那烟尘滚滚而去,兀自冷笑一声,袖中五指缓缓攥紧。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迟疑,那疯马猛然人立暴嘶,将永琪高高抛起!少年身躯如断线纸鸢般重重坠地。还未来得及挣扎起身,烈马铁蹄已挟千钧之势狠狠踏下。但闻骨裂之声惊心刺耳,血色瞬间染红了黄沙。
魏嬿婉甫入养心殿,履声未定,一小太监神色惶遽,趋步疾奔,几惊凤驾。小顺子眼疾手快,横臂阻其冲撞,厉声斥道:“放肆!此乃养心禁地,皇贵妃驾前,岂容尔等横冲直撞?”
那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扑通跪地,连连叩首:“奴才该死!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一时失仪,求娘娘恕罪!”
魏嬿婉眸光微敛,瞥见其袍角沾泥、额渗细汗,俨然一路疾行所致,便轻抬纤手,止住小顺子再度发作的呵责,缓声道:“何事惊慌?”
小太监面色如土,颤声泣告:“回娘、娘娘,大事不好!方才校场惊变,五阿哥所乘骏马忽癫,竟将阿哥掀坠在地——”他喉头哽咽,几不能言,“马蹄践落……太医说,骨头,好多骨头都被踏断了!”
延禧深宫,月华浸透琐窗,雕甍玉砌皆沐于凄清寒辉之中。海兰颓然伏地,云鬓散乱,铅华凋零。昔日清丽玉颜,尽被泪痕蚀刻;哀泣之声嘶哑凄厉,犹若啼血,声声泣诉,摧人心肝:“永琪!永琪!我的儿啊——”
忽见殿门幽影浮动,魏嬿婉疾步而入,罗裙微漾。海兰骤然仰首,狠狠剜向来人,恨意凛冽,几欲裂眦:“是你!定是你!或是金玉妍!是你们——是你们容不下我儿,设此毒计!”
深宫数年谨守的沉静隐忍,恍若琉璃乍碎,寸寸裂玉声。积年所抑之惊惶痛楚,轰然决溃,恰似炽焰焚心,灼穿五脏。一时神形俱散,素日雍容气度,荡然无存。
魏嬿婉凝眸望去,但见海兰踉跄扑来,鬓散钗堕,目色如灰,不觉心下怆然。想这朱甍碧瓦之下,红颜成骨,本是寻常;宫阙重深之中,从此又多一个失心之人。
“放肆!贵妃娘娘驾前,岂容尔等冲撞!”菱枝一声厉叱,急将海兰拦在数步之外。魏嬿婉凝声问道:“永琪现下如何?可曾遣人细验?马儿何故突然惊蹶?”
“为何惊厥?你心中岂非明镜一般!此刻惺惺作态,徒令人作呕!”海兰愤而叱骂,肆无忌惮,似是尽失所有后的全然放纵。
太医冷汗涔涔,趋前跪禀:“叩禀皇贵妃娘娘,五阿哥遭马蹄重创,胸骨尽碎,坠马时右腿胫骨俱裂。而今气息奄奄,危在旦夕。臣虽以金针渡穴、汤药吊命,然纵能保全性命,此生亦恐难离床蓐,再无驰骋之期矣。”语毕伏地战栗。
另有一名太监躬身趋前,双手将一具马鞍高举过顶,颤声禀道:“启禀娘娘,奴才等已将校场内外细细查验,场地平整,草料洁净,皆无异状。唯有这马鞍……”他喉头一滚,声音愈低,“似因年岁久远,略有皮面破损,竟磨出一枚深埋多年的锈钉尖头……恐正是由此惊了御马,酿成大祸……”
如此说来,倒是一出天衣无缝的‘意外’了。魏嬿婉心下立时了然。
海兰猛然挣脱左右搀扶,恨恨向前一搡,那太监踉跄倒退数步,跌倒在地,连连叩首不止:“奴才该死!求愉妃娘娘开恩!”
海兰一把夺过那具马鞍,十指深深嵌入鞍缘雕花之中,扬声道:“本宫绝不信这是意外!今日必要面圣陈情,彻查此事!”
她踉跄疾行,直往养心殿而去。奔向如今她惟一可依仗、可做主之人。心中一念如刀,凛然分明:若她的儿子与储位无缘,纵是拼却一切,也断不容金玉妍之子得逞!
“啪!”
一记耳光清脆落下,将海兰从残梦中彻底惊醒。
龙榻之上,皇上天颜震怒,竟戟指直斥:“无用之物!竟连朕最看重的皇儿亦护持不全!留尔何用!他日令皇贵妃独揽大权,扶植永珹乃至幼子永璇上位,我大清江山、宗庙社稷,终将败尽于汝这蠢妇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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