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淮南鲍玉佳 作品

第214章 尘光微痕(第2页)

家?曹荣荣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李姐温和的脸,又看看窗外熟悉的街景——提着菜篮走过的王大妈,追逐打闹的孩子,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药厂冰冷的流水线、散热网格里藏匿的毒药、王主管阴沉的脸、“疤脸”啃噬手指的疯狂…这些画面如同跗骨之蛆,总在她试图融入这“日常”时,毫无征兆地撕裂平静,让她瞬间如坠冰窟。信任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她能看到街坊们笑容下的迟疑,能感觉到那小心翼翼的回避。蚀痕不在环境,而在心里。回归不是终点,是在熟悉的废墟上,独自重建一座无人能见的心墙。

“嗯…谢谢李姐。”曹荣荣低下头,声音干涩。她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用力擦拭着光洁如新的配药台,仿佛要擦去那些无形的阴影。指尖下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福州,市第一看守所,放风区。

高墙电网切割着灰蒙蒙的天空。危暐穿着统一的灰色囚服,缩在放风区最角落的水泥长凳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脚下龟裂的地面。周围的喧嚣——其他犯人粗鲁的谈笑、管教严厉的呵斥——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那份“死缓”的判决书,像一块冰冷的铁板,将他牢牢焊死在这方寸之地,直到生命的尽头。

一个篮球滚到他脚边。

“喂!姓危的!捡球!”一个粗壮的犯人叉腰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

危暐毫无反应,依旧盯着地面,仿佛那龟裂的纹路里藏着另一个世界。

“妈的!聋了?!”粗壮犯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抬脚就要踢。

“干什么!”一声厉喝响起。管教快步走过来,眼神严厉地扫过那个犯人,“回你位置去!”

犯人悻悻地啐了一口,捡起球走了。管教看了一眼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危暐,眉头微皱,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危暐的指尖,在冰冷的水泥凳上无意识地抠了一下。耻辱。无孔不入的耻辱。曾经挥金如土的“危少”,如今是人人可以呼来喝去的囚徒。父亲用命换来的苟活,换来的只是在这高墙内日复一日的、清醒的羞辱。林奉超的野心成了灰,付书云的永生成了笑话,危家的荣耀成了墓碑上冰冷的刻痕。这条他亲手参与锻造的蚀骨之链,其最终的反噬,不是死亡,而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承受着永无止境的、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卑微。他缓缓闭上眼,将脸埋进粗糙的掌心里,隔绝了那个灰蒙蒙的、充满鄙夷的世界。蚀痕之下,是尊严彻底崩塌后的、永恒的虚无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