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绫魇镇录二(第2页)
阿尔忒弥斯银眸如精密机括,扫过通铺、窗棂、地面,最终定格在死者头部正上方粗大的房梁——积尘之上,几道细微却笔直的平行划痕,如鬼斧刻下。
穆之接过那红绫。触手冰凉滑腻,带着陈年织物特有的腐朽土腥。墨绘的符纹扭曲盘绕,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目光沉沉转向王老疤:“此物,枕下频现,人心惶惶,王监工作何解释?”
“大…大人明鉴!”王老疤噗通跪倒,声音发颤,“小的已严查门户,绝无外人潜入!定是…定是哪个心肠歹毒的自己捣鬼!或…或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不干净?”穆之冷笑,红绫在他指间轻晃,“此物形制乃城隍庙开光符绫,却成旧物,绘以邪符。百炼监与城隍庙,近月可有往来?”
王老疤眼神急闪,冷汗涔涔:“没…没有!军器重地,闲杂人等岂能擅入……”
“大人!”张师爷硬着头皮上前,“此女暴卒虽有蹊跷,然恐是隐疾惊悸所致。红绫邪祟之说,虚无缥缈,若大动干戈,恐扰人心,误了军衣赶制,边军冬需堪忧啊!不如…先让苦主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穆之骤然转身,袍袖带风,目光如冰锥刺向张师爷,“颈有扼痕,手握邪符,死状惊怖!枕下魇语未绝,尔竟敢以‘暴卒’蔽之?刘知府治下,人命便如草芥?!”雷霆之怒轰然炸响,“开验!慕婉儿!”
“在!”
“剖胸验腹!本官要看看,是何‘隐疾’令人死得如此狰狞!东野轩!”
“在!”
“封锁西厢!所有人等,无令不得擅离!阿尔忒弥斯!”
银眸少女无声踏前。
“查!”穆之手指如戟,直指房梁积痕,“查尽此间每一寸!本官不信鬼神,唯信人孽必有痕!”
“孤大人!死者为大,岂能……”张、王二人面无人色,失声惊呼。
“规矩?”穆之缓缓取出那卷明黄圣旨,皇权威严在昏暗斗室中如金阳灼目。“本官持尚方剑,代天巡狩!纠劾不法,昭雪冤狱!辽州境内,凡涉人命,无论贵贱,皆有权剖明真相,还死者公道!阻挠者——”冰冷目光如刀刮过二人面皮,“以抗旨论,就地正法!”
“尚方剑”三字,如九霄惊雷!张师爷腿软欲瘫,王老疤抖如筛糠。死寂中,唯余慕婉儿银刀出囊的细微清鸣,与阿尔忒弥斯掠向房梁时带起的无声气流。
穆之立于阴寒中央,玄青官袍如渊。手中褪色赤绫,是无声的血诉。百炼监的织机沉默着,机杼之下,血线牵引的幽魂,正发出无声的尖啸。这深埋于军器重地的阴风棺盖,被他,一把掀开!
* * *
穆之深知辽州边地,巫蛊厌胜之风炽盛。他不信鬼神,唯信人祸。翌日,他褪去华服,换上粗旧杂役短袄,悄然潜入百炼监内院。
借着洒扫之机,他靠近女匠卧榻区。手中数片红绫符咒,符纹诡异难辨,材质普通赤绫。真正令他警觉的,是那异常统一的褪色旧感,以及附着其上、挥之不去的淡薄异香——非土腥陈腐,倒似某种…草药?
他佯作闲聊,与几位面容憔悴、惊魂未定的女匠攀谈。“夜里可还怕?”“听到怪声没?”女匠们眼神闪躲,言语支吾。然当提及负责内院夜巡的“工巡吏”熊奎时,她们眼中骤然掠过的恐惧,如见豺狼!一胆大些的,唇齿哆嗦,气音几不可闻:“…熊爷…夜里…脚步声…忒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