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羽 作品

第38章 梁上劫二

巡察行轩(凝重的推演场): 后堂的暖炉炭火依旧燃着,却再也无法驱散众人心头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也无法完全掩盖的、从玉面阁带回来的血腥气。门窗紧闭,光线有些昏暗,所有无关人等已被屏退。一张巨大的连化城简图铺在中央桌案上,天字号房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出。穆之负手立于图前,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阿尔忒弥斯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静立窗边,银眸低垂,似在复盘每一个细节。东野轩抱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环首刀,倚在门框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门外庭院,肌肉微微绷紧,仿佛随时准备扑杀猎物。慕婉儿面前摊开验尸格目,秀眉微蹙,指尖划过一行行冰冷的数据。王景明则显得有些焦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不时瞟向门外,仿佛那带着腐臭味的泥土线索正勾着他的魂。

连化城街巷市井(浑浊的暗流): 城南,“乌衣巷”一带。这里是连化城阳光最吝啬的角落,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如同迷宫,两侧是歪歪斜斜的窝棚和低矮的土房。空气中常年混杂着劣质烧酒、腐烂菜叶、廉价脂粉以及那股特有的、源自旁边臭水沟的、令人作呕的腐泥腥臭。三教九流在此汇聚:落魄的江湖客、偷鸡摸狗的扒手、走投无路的流民、以及那些在灰色地带讨生活的消息贩子。这里是王景明的“猎场”。

玉面阁屋顶(寒风中的蛛丝马迹): 凛冽的寒风在高处更显嚣张,呼啸着卷过连绵的琉璃瓦顶,将昨夜新落的薄雪刮得纷纷扬扬。阿尔忒弥斯单薄的身影在冰冷的瓦片上移动,如同雪地里的灵狐,轻盈无声。脚下的琉璃瓦坚硬、光滑,覆盖着一层薄霜,稍有不慎便会滑落深渊。她银灰色的眼眸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烁着非人的专注与锐利。

慕婉儿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她将验尸格目推到穆之面前:

“死者李万鹏,致命伤确系咽喉处单一刀伤所致。凶器为极薄、极锋利的单刃短刃,刃长约四寸,刃宽不足半指,形制类似特制的加长柳叶飞刀或精工剃刀。伤口由下向上斜切,切入角度与深度显示,施力点高于死者咽喉,且凶手发力方向为自上而下斜拉,力道迅猛精准,瞬间切断气管、血管及部分颈骨。”

她顿了顿,指尖指向格目上绘制的伤口示意图:“伤口最深点位于颈前偏左,向外上延伸至右侧,形成典型的‘左上右下’斜切面。结合天字号房梁上发现的新鲜喷溅状血迹,以及东野校尉发现的绳索勒压、摩擦痕迹的位置——正对伤口正上方——可以断定:凶手行凶时,身体姿态低于房梁高度,且高于死者咽喉位置,同时处于死者身体左侧前方。最符合此姿态的,便是——” 慕婉儿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倒悬于房梁之上,左手持刃(或右手持刃但身体有特殊扭转),自左上方斜向右下方挥刀割喉!”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死者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呼救。” 她最后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这份验尸结论,如同冰冷的铁链,将凶手的杀人姿态牢牢锁定。

东野轩接口,他走到中央,魁梧的身躯带着一种实战者的笃定:

“婉儿所言极是。寻常飞贼,纵有‘踏雪无痕’、‘壁虎游墙’的绝顶轻功,也绝难做到悬停房梁、瞬间发力杀人而不留明显痕迹。轻功讲究的是‘借力卸力’、‘身轻如羽’,发力时需有稳固支点,而悬空状态下,尤其是倒悬,极难爆发出如此精准致命的切割力道。更重要的是——”

他走到模拟房梁位置(由两把椅子架起一根木棍代替),用手指模拟绳索勒压:“要在梁上留下那般清晰、深陷的平行勒压痕和摩擦痕,必须借助坚固的绳索进行悬吊和借力! 绳索承受的不仅是凶手自身的体重,还有那致命一击带来的巨大反冲力!这种力量作用在积尘的梁木上,必然留下无法彻底清除的痕迹,就像在雪地上拖拽重物,痕迹是抹不掉的。真正的顶尖飞贼,杀人讲究‘来无影去无踪’,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拴马桩’痕迹。此凶手的轻功或许不差,但绝非仅靠轻功行事,他依赖了工具——结实的绳索和可靠的固定点,而且停留的时间虽短,却足够完成那致命的一刀并留下血迹。” 东野轩的结论斩钉截铁,彻底否定了单纯依靠轻功完成此案的假设。

“若是大宗师了?”阿尔忒弥斯一脸狐疑地反驳道,似乎对婉儿的说法并不完全认同。

婉儿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大宗师要杀个人,那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麻烦啦!他们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举手投足之间都蕴含着无尽的威力。杀个人对于大宗师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