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羽 作品

第5章 楚城烟云·影云纹现(第2页)

“爹爹……怕……黑衣服……叔叔……不要过来……”竹榻上,小石头忽然在噩梦中剧烈地挣扎起来,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紧闭的眼角渗出惊恐的泪水,含糊不清地哭喊着。

这突如其来的哭喊打破了厅堂短暂的宁静。小石头的母亲立刻扑过去,紧紧抱住孩子,泣不成声地安抚:“石头不怕,石头不怕,娘在这里,没有坏人……”

慕婉儿迅速上前,一手轻按孩子头顶的安神穴位,一手将一粒气味清冽的药丸送入他口中,温声道:“石头乖,吃了药就不怕了,婉儿姐姐在呢。”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配合着轻柔的手法,小石头剧烈的挣扎渐渐平息,呼吸重新变得沉重,只是眉头依然紧锁,小手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襟。

“黑衣服叔叔?”杜秋禾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帮忙递水,此刻听到这关键词,心中猛地一凛。白日里府衙厢房外看守的差役,大多穿着皂隶公服,颜色深蓝近黑。小石头在昏迷前最后清醒的场所就是府衙厢房,他恐惧的源头,很可能就在那里!某个穿着深色衣服、出现在厢房附近、甚至可能近距离接触过他的人,给这孩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怖印记!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杜秋禾心中激起千层浪。她脑中飞快回溯白天的每一个细节:混乱中离开府衙后门上车时,在人群缝隙里,她似乎瞥见一个身影!穿着并非府衙制式的深色劲装,布料质地似乎更好,身形精悍,步伐沉稳有力,一闪而过,消失在府衙侧巷的阴影里。那身影……莫名地熟悉!在哪里见过?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回忆——是了!前几日,她奉命在洛府外围例行巡查,远远地看见过类似打扮的精壮男子,在洛府那扇很少开启的侧门进出。当时只觉得那人步履沉稳,眼神警惕锐利,与那些狗仗人势的洛府家丁或懒散油滑的府衙差役气质截然不同,更像训练有素的护院,甚至……杀手?当时并未多想,只道是洛府豢养的高手。但此刻,结合小石头指向“黑衣服叔叔”的恐惧,一种强烈的、几乎让她血液凝固的直觉攫住了她:这人,有问题!他白日出现在府衙,绝非偶然!或许,他就是那个令小石头惊恐的源头?甚至……可能与那枚玉扣,与父亲的死,与周御史的“意外”有直接关联?!

这个想法一旦滋生,便如毒藤般疯狂缠绕勒紧她的心脏。父亲惨死时那冰冷的、被匆匆盖上的白布;周御史“坠崖”现场被刑名师爷粗暴踢乱的痕迹;陈默那充满恐惧的、如同交代遗言般的暗示;公孙大人看到玉扣时的失态;还有小石头此刻在噩梦中无助的哭喊……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和那深埋心底的、为父寻冤的决心,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不能等!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放过!这或许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夜,已深如浓墨。小石头在安神药的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只是小脸上还残留着惊惧的泪痕。慕婉儿守在一旁,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仔细翻阅着随身携带的医书,寻找更稳妥的安神方子。阿月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用一块细软的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她袖中那几柄短刃的刃锋,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呵护最珍贵的宝物。她的日常,便是让这些沉默的伙伴时刻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

东野轩依旧闭目坐在角落,呼吸绵长而稳定。轩辕一刀的鼾声均匀地起伏。穆之坐在窗边的木桌旁,桌上摊开一张简陋的楚城草图,他正用炭笔在上面圈点着府衙、洛府、白龙潭、乱葬岗的位置,深邃的目光在几个点之间来回逡巡,试图找出那无形的联系。油灯的光晕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更显凝重。

杜秋禾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团灼热的火焰压下去。她悄无声息地回到楼上暂居的小房间,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灰短打,将长发利落地挽成男子发髻,用布巾包好。她没有带捕快的腰牌,只将一柄磨得锋利的短匕仔细绑在小腿内侧。这是她的日常准备,在楚城这泥潭里摸爬滚打多年,她深知谨慎的重要。

她如同一缕轻烟,从二楼后窗悄无声息地滑落,融入客栈后巷的黑暗之中。楚城的夜晚,并非死寂,远处花船的丝竹声、赌坊的喧哗声隐隐传来,更衬得这僻静巷弄的压抑。她凭借对楚城街巷的烂熟于心,在狭窄、曲折、弥漫着污水和垃圾腐败气味的巷道里快速穿行,如同一条融入暗流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