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儒蚀汉城·恩义茫茫(第3页)
慕婉儿看着周文渊卑微的姿态,又看向穆之,欲言又止,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周文渊处境的同情,有对师兄立场的理解,更有对法与情难以两全的深深忧虑。
穆之沉默了片刻。公堂之上,他可以铁腕无情,斩钉截铁。但此刻,面对这个同样被体系所困、挣扎求存、甚至对破案有过间接帮助的年轻儒生,面对婉儿那声饱含情感的“师兄”,他胸中的律法条文仿佛有了千钧之重。
他弯腰,伸手扶起了周文渊。周文渊身体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穆之。
“周先生,”穆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国法如山,不容轻亵。涉案之人,自有律法定其罪责轻重。本官会督促府衙,仔细甄别,凡有检举立功、真心悔过、且罪责确属轻微者,律法亦非绝无宽宥之条。”
他没有承诺什么,但也没有将门彻底关死。这已经是他在法律框架内,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回应。
周文渊眼中瞬间涌出泪水,既有感激,也有无尽的悲凉。他知道,这已是这位铁面巡察使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哽咽:“谢…谢大人!” 说罢,他不敢再多留,踉跄着转身离去,背影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无比单薄。
慕婉儿看着周文渊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声:“师兄…我…”
“不必说了,婉儿。”穆之打断她,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书院大门,语气深沉,“法理之外,尚有人情。然人情若无法理约束,则成乱法之源。周文渊其人其行,东野轩会再查。至于那些涉案学子…”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律法自有其尺度。我们能做的,是确保这把尺,量得准,落得公。至于结果…并非所有罪责都能被宽恕,也并非所有清白都能被证明。这,便是‘乱法’体系之下,无人能完全清白的代价。”
阿月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穆之眼中那抹深沉的疲惫,又看了看慕婉儿忧虑的侧脸,难得地没有出言讥讽。她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活着,就好。” 不知是说给谁听。
秋风卷起满地金黄的银杏叶,盘旋飞舞,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恩义两茫茫的困局。汉城的天空虽已放晴,但阳光之下,阴影犹在,人心深处的纠葛与挣扎,远非一场审判所能轻易抚平。儒家宗法体系的根基依然稳固,拔掉了张氏这颗毒瘤,却未能根除滋生它的土壤。在这片土壤上,个人的情义与法律的冰冷原则,注定还要进行漫长而艰难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