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羽 作品

第17章 梦蝶引·御林将军(第3页)

接近楚墨渊并非易事。此人性格孤冷,不喜交际,更厌恶朝堂上那些虚与委蛇。穆之没有贸然登门,而是开始从侧面入手。他利用翰林院修撰史籍、整理档案的便利,仔细查阅了近年来涉及京畿防务、尤其是楚墨渊经手的几起重要案件卷宗。他发现楚墨渊行事极为缜密,对证据要求近乎苛刻,尤其痛恨军中贪渎与欺上瞒下之举。

机会悄然来临。一次翰林院与兵部、五军都督府合议修订《武备志》的例会上,楚墨渊作为御林军代表列席。会议冗长枯燥,讨论到边镇军需转运效率时,一位兵部官员照本宣科,大谈陈规旧制。穆之留意到楚墨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显是对这番空谈极为不耐。

穆之心念电转,在轮到自己发言时,他并未拘泥于翰林院擅长的辞藻考据,而是结合自己查阅的资料以及前世对军务的了解(当然隐去了来源),就边镇军需转运中存在的几个现实瓶颈,如驿站衔接、民夫征调、损耗核算等,提出了几条简洁而切中要害的改进建议。他的发言条理清晰,数据支撑有力,更难得的是透着一股务实之风,与之前那些空泛的议论形成了鲜明对比。

楚墨渊原本半阖的眼帘抬了起来,锐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这个年轻的榜眼身上。会议结束后,穆之并未刻意上前攀谈,只是在收拾文卷时,与正要离席的楚墨渊目光短暂交汇。穆之恭敬而不失气度地微微颔首致意,楚墨渊则面无表情地略一点头,算是回应。

这是一个微小的开端,但穆之知道,他成功地在楚墨渊这位“铁面将军”心中留下了一个“务实、有见地”的印象,而非仅是一个只会吟诗作赋的清贵翰林。

就在穆之小心翼翼地试图搭上楚墨渊这条线时,千里之外的北疆,暗流正汹涌澎湃。

镇北侯府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阿月面前摊开着一张北境舆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她手中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信纸边缘已被她无意识攥紧的手指揉皱。信是袁承志用最隐秘的渠道传来的,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

> “侯爷钧鉴:

> 陈冲确系冯坤心腹,形影不离,疑掌控军需采买关键账目,守卫森严,暂难近身。

> ‘鹞鹰’踪迹诡秘,似与通县西郊鹞鹰营关联甚深。该营名义隶属冯坤通县畿卫戍,然戒备异常,远超常例。职遣精干斥候乔装接近,险遭擒杀!此地恐藏大秘,亦如…信中所指。

> 黑市线头纷杂,正循‘鹞鹰’可能销赃路径追查。

> 一切小心。承志顿首。”

阿月的目光死死锁在“通县西郊鹞鹰营”几个字上,指尖冰凉。孤穆之那封已被焚毁的信中,那个被火焰吞噬的地点,赫然便是此处!袁承志用性命刺探出的结果,竟与那个“极度危险”的翰林所言严丝合缝!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那个孤穆之,他究竟是谁?他如何能知晓如此核心、如此隐秘的军机?这绝非一个翰林编修应有的渠道!是幕后黑手故意抛出诱饵,引她上钩?还是……此人本身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棋手,在下一盘她无法看清的大棋?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巨大的凶险。阿月心中的警惕已攀升至顶点。她对袁承志的指令只有更加严厉的“谨慎,隐蔽,保全自身”。同时,她也加紧了在京中的部署,如同即将踏入雷区的猎人,每一步都需反复试探。

而京城揽月楼的灯火依旧辉煌,翰林院的诗酒雅集仍在继续。孤穆之与楚墨渊的“偶遇”也多了起来。有时是在下朝路上,穆之就某个边防策论“偶有不解”向楚将军“请教”;有时是在宫门值守交接时,穆之“恰巧”路过,与当值的楚墨渊寒暄几句天气或防务。穆之的谈吐始终保持着务实和分寸,既不谄媚,也不空谈,所言必有所指,且往往能切中楚墨渊所关注的实务痛点。

楚墨渊虽依旧寡言,但看向穆之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这位年轻的榜眼,似乎与那些只会清谈的文人,确有些不同。穆之能感觉到那道“铁面”背后的坚冰,正在极其缓慢地、细微地松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无声的博弈中滑向那个致命的节点。阿月根据袁承志的情报和自己的判断,将调查的矛头,如同蓄势待发的弩箭,悄悄对准了通县西郊鹞鹰营。她调集了最核心、最忠诚的力量,计划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突袭探查那个秘密仓库,以期获取关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