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舞影摇暮
元宵佳节落雨怜,学海无涯流风蓄。 旅途楼影作别去,回归暮云画柳絮。
铅云如坠,细密雨丝织就薄纱,将江南街巷裹进朦胧的静谧。商铺檐下走马灯轻旋,“上元安康” 的鎏金字迹在雨雾里洇成星子,散落在湿润的青石板上。糖画铜勺叩击锅沿的清响,转瞬便消融在雨幕深处,唯余天地间一片沁凉的寂静。
本该张灯结彩的元宵夜,街巷却失了人声鼎沸。夏至望着雨帘,指尖摩挲着未完成的课业 —— 对初入职场的他而言,这不过是又一个挑灯苦读的夜晚。他像一株在风雨中扎根的幼竹,虽单薄却倔强生长,积蓄着破土凌云的力量。
他手中那把墨格伞,伞骨间还残留着些许咖啡渍,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加班的疲惫。随着他的脚步有节奏地叩击地面,伞骨上的雨滴纷纷坠落,滴答滴答,仿佛在演奏着一首加班的独特韵律。积水在他的脚下溅起,那丝丝凉意,犹如一把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地刺醒了他深埋心底的记忆。
昨日,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韦斌戴着那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若冰霜,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一摞代码文档被他重重地摔在桌上,那声音犹如平地惊雷,震得人心头一颤。他的指甲,好似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戳进 “实习生” 三个字,伴随着那裂帛般刺耳的声音:“职场可不是校园!代码不是你写论文,得经得起实际检验,不能是纸上谈兵!”
伞缘的雨珠,一颗接着一颗,串成了一道透明的珠帘,将市井的喧嚣无情地切割成无数细碎的片段。此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孩童,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举着兔灯从他身边蹦蹦跳跳地跑过。那灯笼的纱笼,被风吹得鼓鼓囊囊,恰似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羽翼,而内中的烛火,在雨雾中倔强地明灭闪烁,犹如夏至心中那虽飘摇却始终未曾泯灭的信念,顽强地在黑暗中坚守着。
雨帘垂落,“安笙” 铜牌洇开他破碎的倒影,恍若命运的冷镜。曾在校园熠熠生辉的计算机徽章,此刻被红笔批注绞碎成星屑,簌簌坠落在泛着冷光的代码荒原。会议纪要的空白处,羞愧的字迹如蚁群啃噬尊严,老旧服务器的嗡鸣化作无形钝器,一寸寸捣碎学院派最后的矜持。
“学海无涯” 的叹息凝成白雾,消融在雨幕褶皱里,恰似那些未及言说的职场理想。裤袋里震动的手机如惊惶的雀,母亲的消息裹着温热的牵挂刺破寒夜:“小夏,元宵记得吃汤圆。” 他指尖蜷缩成苍白的茧,最终只落下一个轻如叹息的 “嗯”。视频里母亲炫耀时的荣光,混着深夜刺眼的红批注、前辈的冷言,在雨声里酿成苦涩的酒,倒映着他在都市洪流中摇摇欲坠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柄素白的雨伞,宛如一朵在雨中盛开的白莲,缓缓破开雨帘,轻盈地走来。霜降穿着简单的白色羽绒服,那羽绒服在雨中微微泛着光,牛仔裤裤脚沾了圈浅灰的湿痕,如同被水墨晕染过一般。她的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几缕碎发贴在额前,恰似几缕轻柔的柳枝,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她看到夏至时,脚步猛地顿了顿,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凝固,随即眼睛里像是点亮了两盏明灯,熠熠生辉,快步向他走了过来。
“夏至?你怎么在这?” 霜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就像一个孩子发现了藏在角落里的宝藏,充满了惊喜。
夏至也愣住了,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住一般,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那张脸既熟悉又有些陌生。高中时那个总爱扎着高马尾、活力四射,在篮球场边像个贴心小天使般给同学递水的女孩,如今已褪去了青涩的外衣,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宛如一颗经过岁月打磨的珍珠,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光芒。“霜降?真的是你?”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好多年没见了,你变化挺大的。”
“彼此彼此啊。” 霜降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那动作自然而亲切,“你还是老样子,戴着这副黑框眼镜,跟个书呆子似的,简直就是‘外甥打灯笼 —— 照旧(舅)’。”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伞,“怎么一个人在这淋雨?没约朋友出来过元宵?这大元宵的,一个人在这儿,可有点‘孤家寡人’的意思了。”
夏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动作像极了犯错的孩子,举了举手里的伞:“刚加完班,想着出来透透气。你呢?也是出来溜达?这雨下的,本是元宵佳节,这雨可真是‘煞风景’。”
“算是吧。” 霜降往旁边挪了挪,和他并肩站在屋檐下,那屋檐就像一把大伞,为他们挡住了风雨,“刚下班,医院里忙得跟‘打仗’似的,人仰马翻的,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本来还想去灯会看看呢,这下可好,计划全泡汤了。”
雨滴敲击伞面,声声入耳。夏至凝望霜降,记忆溯回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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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他寡言少语,却以行动守护。长跑赛上,霜降扭伤脚踝,他未及思考便背她疾奔,汗水浸透衣衫亦不停歇;备考时霜降困倦垂首,他默默递上咖啡与手写"加油",字迹犹带掌心余温。 这些片段如星子落进她眼底,照见年少最朴素的温柔。
“还记得高三那年元宵,咱们班组织去看灯会,你还差点把班长的兔子灯给烧了。” 夏至笑着打破了沉默,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怀念,试图缓解此刻内心复杂的情绪,那情绪如同乱麻般纠结。
“哎哎哎,别提那茬了。” 霜降脸一红,那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赶紧打岔,“那不是意外嘛。说起来,你现在在哪上班呢?可别告诉我还在学校当‘书虫’呢。”
“在前面那家‘安笙’科技,做程序员。” 夏至指了指不远处的写字楼,那写字楼在雨中犹如一座沉默的巨人,“刚入职没多久,还是个实习生,天天被前辈训,感觉自己就像个‘受气包’。”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最近负责的项目模块,代码逻辑改了五版,还是没能让前辈满意,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头疼得很。”
霜降轻挑眼角,语气带着调侃:"程序员听着光鲜,其实也不轻松。我们护士更惨,天天被‘母老虎’盯着,半点差错都不敢有。"她啜了口咖啡,自嘲道:"刚转正就累得散架。"